說罷，帶著傷員殘將落荒而逃。
洛曦看一眼還杵在原地的老陸家人，挑了挑眉，「不走？是想還錢？」
「做夢。」陸老太冷哼。
帶不走陸雲錦，是鎮長家沒本事，那二百兩她沒打算還回去。這一趟壓根沒損失，還賺了個盆滿缽滿。
穿著不合身的華服，昂著頭，帶著兩個兒媳踱步離開。
門外重新恢復安寧，空氣靜謐，半晌，陸雲錦率先起唇，「今日的事，謝了。」
洛曦把偽造的欠條遞給陸雲錦，「事急從權，這東西你自己處理吧。」
後者沒接，語調輕輕：「能幫忙……把我抱回屋嗎。」
洛曦見他垂下頭，神色暗淡，無所謂的兩手將之抱起，大跨步邁進院門。
身體騰空，陸雲錦試探將手圈住她的脖頸，視線中，是一張濃麗張揚的側臉。
他也想起這人的身份，洛家三房，據說喜好龍陽的長子洛曦，可惜所託非人，早早喪命。
這人還活著，那現在的時間點是？
不動聲色看著洛曦精緻的側臉，薄唇輕啟：「現在是……什麼年月？」
對方昏迷有半月，不知今夕何夕，洛曦沒多想：「大庸十二年五月二。」說罷把人輕輕放在床上。
五月二？
陸雲錦靜如黑潭的眸子狠狠一縮，眼前之人明明應該死在四月底……
他不由得自嘲，人怎麼可能回到過去重來一次？
果然，一切都是他死前的幻覺吧？
洛曦見這人躺在床上，閉著眼，臉色晦暗難明。
隨意打了聲招呼離去，今晚回去早點睡，明早還要問問買下竹林的價格。
床上的陸雲錦，在洛曦轉身的剎那睜眼。
望著那道修長離去的背影，雙拳捏緊，留下一圈深深的指痕。
有痛覺，不是做夢亦不是幻覺。
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猙獰。
他回來了，回到那個人渣另娶，母親自縊，他被打斷雙腿的十七歲。
前世，他的命運不足以坎坷形容，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所謂親人把他這個殘廢，廢物利用。
賣給鎮長閨女陪葬，還記得沙土淹過口鼻帶來的窒息，前世的今夜，他雙手是血，活活挖出一條生路。
事後，如同個廢人躺在這張床上自生自滅，直到多年後才抓住機遇翻身。
拖著這副殘軀在朝堂攪弄風雲，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時間不多。
最後拉著仇人同歸於盡，沒想到，再睜眼，竟回到被拉去陪葬的當晚。
一切與前世一樣，卻又不完全一樣。
暗夜裡，少年瞳眸漆黑如墨，薄唇瀉出輕而緩的兩個字，在唇齒間無聲化開，「洛曦！」
「……」
次日一早，洛曦照舊把一家人的早飯吃個精光，揣好銀子，在老太太的罵罵咧咧中出門。
打算走一趟村長家，問問土地價格。
路過對面那間茅草屋時，就見陸雲錦托著無力的雙腿，一步一步正在試圖挪向井邊。
熟悉的騰空感傳來，陸雲錦抬眼看到洛曦弧線優美的下顎，那人面無表情，眼底還有一抹嫌棄。
「都住對面，腿腳不便，有事不懂叫一聲嗎。」
看到他，洛曦就會想起曾經，一次對戰異種時，失去雙腿的戰友。
脾氣一樣一樣的倔，寧可摔跤爬行，也不求人。
陸雲錦垂下眼，聲音輕不可聞：「我怕給你造成麻煩。」
嘴上這樣說，兩隻手已經圈上洛曦的脖頸。
洛曦沒好氣兒翻了翻白眼，「麻煩的底線沒這麼低。」
接著又道：「以後，有事記得叫一聲，鄰里鄰居的，不會這點小忙都不幫。」
把人放回床榻，打了盆水讓他自己洗漱，又去空間拿了幾個饅頭和包子放在床邊，瘸了一條腿的桌面上。
低聲囑咐：「白日我不在，餓了將就吃一口，晚上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手中被強塞進來個饅頭，陸雲錦抬起平靜的雙眸，想問她為什麼對他好，話到嘴邊，變成了：
「你去哪？」
然後補充：「從村里到鎮上我很熟悉，行動上無法幫忙，如果你想知道什麼，可以問我。」
提到這個，洛曦還真有事問，隨手抓起個饅頭咬一口：「你知道咱村土地的價格嗎？」
看著三兩口啃完一個饅頭，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洛曦，陸雲錦眼皮跳了跳。
如果沒聽錯，她早上吃了一鍋粥外加五個雞蛋才出門吧？
她家奶奶那大嗓門，隔著五扇門都能聽到叫罵。
忍不住悶笑出聲，「食慾真好。」
話音一轉，說起正題，「永寧縣附近的村落，上等良田六兩，中等四兩，下等二兩，你要買田地嗎？」
洛曦挑眉，不以為然。
修煉異能的耗費，目前只能用食物補充，對於在末世廢土掙扎求生的人，為的不就是一口飽飯。
現在肉蛋不缺，她傻了才會虧待自己。
想了想正事問：「荒地呢？多少錢？」
竹林那片不種糧食，屬於未開發區域，應該屬於荒地？
「荒地？」陸雲錦有些詫異，沉吟著開口：「正經荒地不會超過一兩銀。」
洛曦挑眉，聽出這話里的玄機，「土地還分正不正經？」
「誰知道呢。」陸雲錦似笑非笑，提醒道：「土地價格多少，還要聽村長，也就是你外公的安排。」
村長與鎮長的利益紐帶密不可分，兩者掌控著土地價格，說多少是多少。
他記得這個洛曦和娘家的關係不好，昨夜還為他徹底得罪了鎮長。
想在這個時候買地，有點困難。
經過對方提醒，洛曦也想起村長和鎮長那對老王八，煩躁的抓了抓頭，這個時代殺人犯法，真煩！
見她一副殺氣騰騰，恨不得提刀砍人的小表情。
陸雲錦隱去唇邊的笑，提議：「要不你換個時間，晚點再買？」
再等等，等他先解決掉唐家，皆時她想如何便如何。
洛曦抬眼，表情無辜：「我不想換時間，想換村長。」
聞言，陸雲錦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聲自唇瓣溢出，這人，怎麼能這麼符合他心意。
見洛曦不善的目光掃過來，陸雲錦輕咳一聲，認真考慮起她的提議。
慢慢道：「也不是不行，梅叔年歲大了，萬一不小心摔斷腿，自然不能再擔任村長。」
洛曦懷疑地視線掃過陸雲錦雙腿，這人不會是自己腿腳不便，所以對雙腿健全的人，都懷有惡意吧？
但，不得不說，這個提議……她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