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清逸著書

  話說崔清逸收到李若男的長信百感交集，他從信中獲知陳芷芸去世，蕭子秋殉情，李若男將死的消息。之前他早已明白他與陳芷芸這對才子佳人，因造化弄人註定不能在一起。這些年他放蕩不羈，流連煙花之地，雖未正式娶妻，卻實際已有三個私生子女，也有所謂紅顏知己在身邊，還傷了不止一個女子的心。

  他的母親謝秋芸已經去世了，分給他的家產還好有義弟崔憶雲幫他經營，生活倒還是富足，崔憶雲這位當年跟在崔清逸身邊的小廝，如今雲山錢莊的大掌柜兼股東得崔清逸信任賞識，將其改名憶雲，並送了他一場大造化，方使他有如今的成就。他有崔憶雲幫忙樂得做個甩手掌柜。

  他的三個私生子分別是不同的母親，崔清逸倒不是完全不負責任的人。他的三個私生子及他們的母親都被他養了起來，只是都沒有名分。長女崔雨柔，今年16歲，長得花容月貌，可惜因沒有名份，只算是平民。其母親白玫瑰曾是雲州城青樓怡紅院頭牌花魁，真名張小蘭。崔清逸在她懷孕後就將贖身，她拿著崔清逸給她的錢開了間小茶肆，地方不大卻是她自家產業不用交租，生活還算過得去，只不過崔清逸一年也不來幾回。

  崔清逸的二女兒曹奕文，今年12歲，其母曹曉婷現在是雲州城明月客棧的老闆娘。她原本就是這客棧的少東家，被崔清逸的外表與才華所傾倒，自願做了他的情人。然崔清逸並不真心對她，傷心回到客棧，她本是獨女，父母本就有心將客棧交給她繼承。其堂兄一家想吃其絕戶，崔清逸知道後毫不客氣其堂兄一家隨便就打發了，其堂兄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成了靈石礦場的礦工。

  崔清逸兒子崔雲琪今年七歲，其母親桃花曾是名歌伎，真名楊喜兒。崔清逸給她贖了身後，曾陪崔清逸生活三年，桃花曾以為今生遇到真愛，可惜三年不到自己就遭厭棄，心灰意冷主動選擇去鄉下生活。崔清逸給她買了200畝田地，修了座小院，從此桃花就與兒子在農村過起了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

  說崔清逸情深不專，見一個愛一個其實也不公平，當年他也是純情少年，可惜被命運捉弄，才變得放蕩不羈，遊戲人間。但陳芷芸始終是他永遠得不到的白月光，或許得到後新鮮勁過了也就那麼回事，但得不到永遠是最好的，他對當時自己的猜疑、懦弱、愚鈍、輕浮的種種不堪到現在都難以釋懷。所以當他知道陳芷芸也曾為自己感動落淚，甚至到死都沒有忘掉自己氣得直罵自己是個蠢貨。與蕭子秋的對愛情忠貞專一相對比更是自慚形穢，他也非常認可陳芷芸對他的評價，情深不專。

  在信中李若男還將自己生平經歷告訴了崔清逸，他清逸山人雖說不是名滿天下的大文豪，但在青玄宗去雲、越、明、蒼、雄五州之境還是有相當大的知名度文人雅士，不然李若男也不會從偏遠的越州寫信給自己。年後他決定親自去越州成化縣去看看。他不是修士不能坐雲舟，只能跟隨商隊長途跋涉來到越州成化縣，他來到平安鎮時震驚了，他原本以為陳芷芸住在邊境的窮鄉僻壤，還擔心她變成鄉下的地主婆，此行讓自己的幻想破滅。看到平安鎮比雲州城還寬闊的主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繁華熱鬧的場景簡直不可思議，一問才知今日恰好是三天一場的大集。人們得知他是從雲州城特意來看望李老夫人時，竟直嘆息來晚了，李老夫人兩月年前去世了，不過緊接著就誇耀起李若男豪華的葬禮，仿佛是在說一個盛大的節日，超過萬人的送葬規模確實更象是過節。又說起蕭陳的葬禮雖不如李若男葬禮的規模，但因陳芷芸是當地唯一的世家貴女且被視為仙女下凡，蕭子秋又是殉情，兩人都還年輕，人們都非常同情他們所以葬禮的氣氛更加悲切，說的人自己說著說著都眼淚都下來了。

  這位不知名的路人把他帶到七賢祠就離開了，崔清逸看到大如人皇廟金身畫像的陳芷芸畫像徹底無語了，而且她的人氣最旺，拜祭的人一個接一個。當然拜李若男、李若蘭的人也很多。崔清逸問起負責的執事原因，執事其實也挺無語的，這本是六家的私有祠堂，本不對外開放，可蕭陳葬禮時開始就有人參拜，後來李老夫人葬禮來參拜的人更好了，官府也不管，所以就開放給大家參拜了。參拜完了沒完，人們還會去後面的蕭園參拜。崔清逸一一參拜，不過參拜柳、孫時不讓上香，說人還在世不受香火，只有柳孫兩家祭拜祖先靈牌時才會上香。崔清逸才注意到柳家掛的是柳靈慧，不過他注意到柳家祠堂供奉得有李若蘭的靈牌，問了才知柳家看到蕭陳李三家都供奉李若蘭靈牌，覺得李若蘭是原配，柳靈慧是繼室，柳家能在平安鎮開枝散葉要感謝她，就把她的靈牌供奉上了。孫家看柳家供奉了若蘭，就把李若男靈牌供奉上，這樣七賢祠就都有四家供奉李若男與李若蘭的靈牌。敢情這事都要搞平衡，崔清逸三觀碎了一地。

  參拜完七賢祠，崔清逸又去蕭園遊玩，這裡基本改造成休閒園林，其中還有不少兒童玩樂設施，所以這裡孩子比較多。這裡保留蕭子秋與陳芷芸的房間，改造成祭拜場所，掛的是兩人恩愛的畫像，雖然尺寸小很多，但崔清逸看到比在七賢祠受的刺激要大得多，平復心情後崔清逸真誠對著畫像參拜。他還參拜了李若男的畫像，畫像畫的是年輕時的李若男把小女兒抱在腿上，兩個兒子左右依偎在媽媽身邊，他們笑得很開心，仿佛是世上最幸福快樂的一家人。畫面溫馨，色調柔和，整體感覺卻有幾分神聖莊重，想起三個孩子都是悲慘死去，崔清逸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因在這幅畫前哭得人不少，旁人倒見怪不怪。

  受人指點崔清逸還去後山祭祀陳芷芸蕭子秋、李若男王立勇、三孩子的三個合葬墓牌。墓地不遠的最高處建有涼亭，崔清逸登上涼亭，在這眺望簡直是一幅美不勝收的風景畫。最遠處高大朦朧的青山，蜿蜒清綠的河水緩緩流淌，河對岸大片翠綠的莊稼田後面青山腳下有幾處小村落，少的七八幢房屋，多的有十餘幢房屋，且大都升起了裊裊炊煙，顯然正在準備午飯。一座木橋連結著河邊的官道與平安鎮的主道，看著道路四通八達人來人往的繁華小城（平安鎮的小只是相對成化鎮的大，但它實際比只有一條狹窄街道的所謂小鎮大許多）心中感慨這才真是人間煙火，難怪陳芷芸會放棄雲州大城的喧囂，來到這山水絕美的人間仙境生活，只可惜那個人不是我。

  崔清逸在鎮上找了家客棧住下，他先後拜訪了陳李柳孫家。陳李柳孫四家都是雲州遷來，對這位雲州老鄉都格外熱情，雖不知這位崔先生是何方神聖，但看他衣著得體，氣度不凡便知其來自雲州世家大族。崔清逸只說母親是李姨故交，年前收到李姨的信，因已是天寒地凍，過完年才趕來看望李姨，不想李姨已經過世了，自己是個寫書人想把李若蘭、李若男的傳奇故事寫成書，希望來了解些素材。陳李柳三家都是後遷來的，情況了解不多隻說了些平安鎮的事，倒是孫家陳夫人說了不少對寫作有用的的素材與故事。拜訪孫家時陳夫人其實已經認出這位崔先生是誰，當年那封信還是陳芷芸叫她送去給李若男的，不過她知道崔清逸已經不認得自己，倒也沒說破，而是說了不少自己知道的，並讓他不要找李王兩家免得尷尬，這兩家必定的書中反派。崔清逸原有打算去找李王兩家求證，但聽了陳夫人的話認為說得有理，就沒去拜訪這兩家。

  他在成化縣遊玩走訪一個多月，連成化縣君都有拜訪，蒼狼小仙還給他說了不少有用的信息，特別是周叔之死的細節。他在成化縣期間對成化縣的建設成就非常有感觸，所以對逐建孫元明的事跡發生興趣，一日有一神秘人找到他，告訴他孫元明大膽激進的改革雖很成效，但有些保守的修士認為他已動搖仙朝根本。崔清逸不明所以，神秘人言孫元明不依靠修士就做出這麼大的成就，動搖了修士才能治世的根本。崔清逸說孫元明不就是修士嗎？神秘人笑道，一個幾乎不能修行的修士不算真的修士，更重要的是孫元明做事完全是按普通人思維考慮問題，解決問題。崔清逸總算明白幾分，神秘人還對他說如果想這本書順利完成並能流傳天下，只可寫傳奇，不可言政，孫元明與平安鎮成化鎮的成就不可提、蕭天擇的名字只可用玉兒的小名，你回雲州城後我會來找你，說完憑空消失。崔清逸此時明白神秘人是仙家，還好沒有惡意，似乎還想幫自己完成作品的。

  崔清逸回到雲州城後，就開始全心全意投入創作寫書，一日下人來報，有位自稱鹿林先生來拜訪。崔清逸不記得認識的人中有姓鹿的，見面才知就是在越州成化縣見到的神秘人。鹿林對他說光寫文本還是不夠，文字畢竟只是平面的東西，著書出來只能在文人中傳閱，要想在普通民眾中流傳下來，就應該寫唱本，讓各路戲班到天下各地演出，這樣這個故事就能天下皆知，崔先生也能名揚天下，成為開創先河的一代文宗戲祖。崔清逸本身酷愛戲曲，年輕流連青樓醉生夢死時，就寫過不少淫詞艷曲贈與佳人，後來他還曾經創作過一部才人佳人的戲曲《夢斷雲城》，不過有些曲高和寡，唱詞深奧古樸，內容隱晦難懂未能流傳開來。顯然鹿林看過他的《夢斷雲城》的唱本，對崔清逸言著書不是給人立傳，不用拘泥所謂事實真相，可七真三虛，文字簡潔緊湊，情節要跌宕起伏反轉難料。唱本一定要通俗易懂直白煽情，時而激昂悲壯、時而詼諧幽默、時而淒風苦雨、時而柔情蜜意、時而平淡如水，節奏時緩時急一定要掌握好。當然再好的唱本也要有會做戲的優伶演繹才行。崔清逸聽了鹿林的話甚是佩服，請教鹿先生為何不親自寫。鹿林直言自己非人卻鍾愛戲曲，對李若蘭的故事很感興趣，就想寫下來。原本也想捉刀代筆假託於人，成化縣君報告你也想寫這個故事，知你有才，便讓與你寫，自己提供點參考意見。本人曾寫過幾個傳統本子假託於人，雖都流傳甚廣，但感到程式化太重，你是文人雅士，你來寫更可能突破傳統，開創一個新時代。

  崔清逸深受鼓舞，嘔心瀝血八年，終於將文本與唱本創作完成，等鹿林來訪時將文本與唱本交與他後，又讓自己三個私生子女認祖歸宗記入族譜並把自己名下大部分財產分給三人，其餘贈與曾經的紅粉知己們。崔清逸自覺其人間事已了，在一日喝得酩酊大醉後，深夜投入波濤洶湧的雲川江。崔府崔清逸的兩位哥哥對這位從小受父母寵愛的小弟之死漠不關心只說由他去，連派人去下游尋找屍體都不願意。倒是他的義弟崔憶雲得知消息後痛哭流涕，連忙派人去下游打撈遺體，可惜沒能找到。崔清逸的遺作後來來聞名天下，崔憶雲是出了大力的。為了能出版發行，他收購一家書局，親自監督刊印發行通行文本。他又召集三大戲班組成一個大型劇團，提供資金讓他們五年不對外演出，專心排演新編史詩大戲《仙玉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