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帝的心思令人捉摸不透。
散朝之後,杜翰音手中抱著朝笏往外走,旭日高升,他嘆了口氣。
「楚知弋,你自求多福吧。」
他只能幫到這裡了,再多說,不僅惹宸帝反感,還會引來旁人的猜疑,昀王跟成王最近都在拉攏他,郭相跟瓮閣老也時不時地向他拋出橄欖枝。
「一向不參與皇子黨爭的杜大人今日竟然會替九叔說話,很讓人意外。」
昀王追上他,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可惜杜翰音一臉高深莫測,不顯露分毫,讓他失望了。
「說句公道話而已,況且,九王爺跟殿下並沒有利益衝突。」
宸帝又不是沒有兒子,除非謀反,否則皇位怎麼也輪不到楚知弋。
「王爺對連大人有意見?」
杜翰音反客為主。
昀王笑了一聲。
「沒有意見啊,跟杜大人一樣,本王也是實話實說。」
「可把連大人嚇得不輕!」
杜翰音調侃道,兩人相視一笑。
「杜大人比宋大人有趣,怪不得父皇更喜歡杜大人!不過這個位置坐不熱,不是高升就是隕落,杜大人還是小心點,要惜命。」
宋靖為身後好歹有整個壽昌侯府,就算有人對宋靖為不滿,要針對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能不能惹得起壽昌侯府。
當初那麼多人彈劾宋靖為,他也不過是貶官,做了京兆府尹,宋大人年輕有為,將來說不準有更好的前程。
杜翰音就不一樣了,孤家寡人一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家裡也沒有其他人了。
「多謝王爺教誨。」
杜翰音抱著朝笏朝他拱了拱手,「下官該去衙門了,跟王爺不順路。」
成王在兩人身後,見兩人相談甚歡,輕嗤了一聲。
「不過是一個大理寺卿,值得二哥如此屈尊降貴?」
昀王捕捉到他唇邊的譏諷,搖頭。
「我跟三弟不一樣,三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我呢,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姿態要放低,才會有人願意追隨。」
他在嘲諷成王,明明想利用連穗歲跟秦家扯上關係,卻偏要捨近求遠,鬧了那麼一出,讓別人都以為他是受害者,既想要名聲也想要好處,哪兒有那麼好的事情!
九叔成親,他過去跟連穗歲的那一段黑歷史又被人扒出來,誰見了他都要嘲笑一番,成王也覺得大家看他的眼光里都帶著嘲諷。
不過像昀王這樣敢直接說出來的人不多。
「那二哥拉攏到杜翰音了嗎?」
扎人扎心。
「就怕雞飛蛋打,竹籃打水一場空。」
白忙活不說,還丟了皇家的體面。
「我跟杜大人相談甚歡,不勞煩三弟操心了,三弟還是多派點人出去控制一下輿論吧,京中百姓們把皇家的事情當成樂子討論,應該是巡城司的職責吧!」
他手在成王肩膀上一拍。
成王的臉綠了。
「哦對了,今年考中的進士們的官職已經定下來了,三弟不如趁機多拉攏幾個,外放個十年八年磨礪一下,將來都是得力的助手!」
朝廷公布完榜單之後,會留出回鄉探親的時間,然後由吏部統一分配官職,很多人抓住這個關鍵時期在朝中活動關係,給自己謀算前程。
不過這種事情交給下面的人去辦就行,用不著他們親自出手。
「我要去吏部衙門,三弟可要同行?」
昀王主管吏部,成王主管刑部。
被連穗歲連累在家禁足那段時間,讓昀王鑽了個空子,在刑部安插了不少釘子,過了年之後,成王花了很長時間清理,明面上的都清理了,但難保沒有躲在暗處的。
「不用了,刑部也有要事,就此跟二哥分開吧!」
姚尚書前些日子在牢中畏罪自盡,雖然還沒有對外公布,但是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他得回去寫一封奏疏交給父皇,處理一下後事。
剛走到刑部衙門,聽見幾個下屬聚在一起討論。
「聽說義善堂有一個帳本,記錄著朝中一多半官員的把柄,誰要是得到這個帳本,不得在朝中橫著走啊!」
「一本帳本能記錄多少東西?空口無憑,誰能相信呢,這事兒八成是假的!」
有人反駁道。
「不是,是真的,不是一個帳本,是很多帳本,帳本裡面夾帶的有證據。牢里關押那個義善堂的犯人,咱們不是跟大理寺協同辦案嘛,我當時被抽調派去大理寺的監牢里看守,半夜的時候他就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念叨。」
「念叨什麼我沒聽清,問身邊大理寺的人,他們也沒聽清,現在我突然反應過來,說的就是這個事情!」
「他嘴裡一直念叨著帳本帳本,也沒說出帳本在哪裡放著,人就死了!」
「你們想想,義善堂收養的那麼多孩子去哪裡了?幾乎是一夜之間人去樓空,京城裡竟然沒有一個人質疑,這事兒不蹊蹺嗎?」
說話的人覺得不可思議。
「我也是這兩天才聽見義善堂的消息,這麼長時間無人問津,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你們真不覺得蹊蹺嗎?」
因為義善堂是當年皇上還是皇子時籌辦的,義善堂的案子如果不是楚知弋帶人強行闖進姚尚書的府邸,還不會曝光在人前。
最後也不知道怎麼查的,就那麼定案了,除了當事人知道情況……
後續也沒有人敢提。
現在突然爆出來很多疑點。
「你們說,義善堂里會不會潛伏進了北遼的細作,為了攪亂咱們的朝政故意給官員們設置陷阱,拿捏住朝廷的官員,好給他們辦事啊?」
有人提出疑惑,立刻被其他人捂住嘴巴。
「這事兒可不能提!」
這麼說的話豈不是質疑皇上跟北遼……
成王咳了一聲,一群人頓時作鳥獸散開。
「王爺。」
他們都是小吏,壓根就沒資格被記錄在帳本上,跟他們沒有關係。
上面記錄的肯定都是大人物。
成王叫了剛才說話的小吏,問道:「把你從什麼地方聽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說給本王聽!」
小吏結巴道:「小人也是聽大理寺那邊的獄卒說的,小人不清楚啊!」
「你說的那個帳本,在什麼地方?」
昀王也在衙門裡聽說了這件事情,把消息源頭的那個人找到,得知有帳本這回事。
「記錄了朝中大部分官員的把柄?」
他不太相信,「好大的口氣!帳本在哪裡?本王倒想看一眼這個帳本!」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一天的時間,相近的幾個衙門就都得到消息了,但是大家只敢私下裡議論,不敢放在明面上討論,等天色擦黑,散值之後。
一輛馬車停在成王府的後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