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花堪折
微風搖桂樹。
姜·桂花因風輕輕搖曳,總覺在陸衍的眼神下,身上的每片花瓣都無所遁形,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她內心的彈幕多得能把陸衍砸死了,現實中卻還是一枝唯唯諾諾的花。
真搞不懂這他怎麼突然來了興致,偏要賴上這顆平平無奇的桂樹。
姜沉離索性封了視覺,眼不見心不煩。
一片黑暗裡,陸岳橫雄渾的聲音格外清晰。
「此事的確刻不容緩。
三殿下放心,老夫會派他二人攜鎮派法寶,秘密同殿下回都城,憑他們的修為,難題定會迎刃而解。」
「可……我怎麼看陸仙師有幾分不情願的樣子。」
元舟正經沒一會兒,又開始滿嘴不著調,「難不成是新婚燕爾,不舍佳人顰眉掩泣?」
「陸宗主,」他哈哈一笑:「實不相瞞,本王天燈節與他們有過一面之緣,印象頗為深刻。
如果陸仙師有顧慮的話,不如與她一同前往,待事情解決,本王必奉幾位為貴客,好生招待,豈不兩全其美?」
陸岳橫立刻回絕,從語氣就能想像到他緊皺的眉頭:「這恐怕不妥,她修為不精,怕是難堪重任。」
「……」姜沉離一陣腹誹,「話雖如此,有必要說的這麼直白嗎?
外人面前好歹給她留點面子吧。」
「誒誒誒,此言差矣。」
元舟語氣輕佻,「姜仙師可以扮成被本王搭救的女子嘛,他們二位就扮做她的隨從。
否則憑本王的名聲,貿貿然帶回兩個俊俏男子,怕是立刻會有奇怪的風言風語……」
陸岳橫:「這……」
姜沉離:「……你還挺自豪的。」
她忍不住睜開眼,想看看這人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然而這一眼,看得她差點魂歸九天。
只見元舟放大的臉出現在窗邊,饒有興致地探頭打量。
其實若論相貌,元舟身為男主的情敵之一,自然算是極好的。
他今日仍作一副瀟灑富貴打扮,不緊不慢搖著摺扇,端的是一派清朗才俊,笑吟吟模樣。
她又瞅了瞅旁邊冷著臉的陸某,雖然人家左臉寫著「生人勿近」,右臉寫著「此路不通」,但就是莫名引人注目流連。
真是貨比貨得扔。
該被扔掉的元舟應是見陸衍毫無反應,於是踱步過來,大咧咧站在了這堵危牆身旁,可見真是不太聰明。
他順著陸衍的目光,很快發現了她所託身的花枝。
元舟促狹地笑了笑:「閣下真是極好的閒情逸緻,只道桂花總宜人,若不是遭逢此番變故,本王定要同你賞花論道。」
「嗯。」
陸衍倚在窗框上,涼涼地看著她:「釀蜜入食,都甚好。」
姜沉離:「……」
元舟:「……」
「想不到陸仙師為人如此風趣——」元舟身為皇族,畢竟也是見過世面的,話鋒立刻一轉,「可謂有花堪折直須折,不如今日就由我折一枝桂花,聊表對幾位出山相助的謝意吧。」
這殺身之禍未免來得太猝不及防,姜沉離心中崩潰:「這是哪門子無妄之災?
!」
眼見元舟的邪惡之手越伸越近,她心想,要不自斷術法回魂吧?
所幸效力已過去大半,反噬之傷應當不嚴重。
可若依附的花枝被折斷,後果會不堪設想。
她正要念訣,忽然迎面刮來一陣清風,桂花的香味混著陸衍身上獨特的甜香,襲得她頭暈目眩。
再度睜眼,便發覺已經被陸衍撈到他的袖子上了。
她呆呆趴在陸衍的袖口,心說完蛋,看來跟蹤之事早已暴露,等會應該如何解釋。
陸岳橫本一言不發地坐在座位上,看樣子還在考慮怎麼拒絕元舟的提議,聽見動靜有些不耐煩:「又在折騰什麼?
不要在客人面前失禮!」
洛連川笑眯眯道:「父親別動怒,兄長和三殿下交談甚歡,方才只是風動了。」
被糊了一臉花瓣的元舟如夢初醒,抹了把臉,折下被摧殘得光禿禿的花枝,遞了過來:「那這事陸仙師算是答應了……誒誒誒?
!」
陸衍不可置否,長腿一邁翻出窗台,在桂花樹梢上輕輕一點,似浮光掠影般,只有零星幾片葉子顫了一顫。
身後元舟的吶喊聲傳來,帶著幾分鍥而不捨:「就這麼說定了!——本王等著你們!——」
她扒在被風鼓滿的袖口上,跟著陸衍接連飛躍幾處房頂,體驗了一把坐過山車的刺激。
不一會,兩人來到一處頗為熟悉的亂石旁。
她靈台一重,被陸衍甩下袖口,再度睜眼,已然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上。
她灰溜溜站起來,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天色,伸了個懶腰:「好巧哦,你也來這兒曬太陽?」
陸衍:「……」
她舉起雙手,自暴自棄道:「好吧我承認,我是跟蹤你來著。」
陸衍可有可無「嗯」了一聲。
「我說陸衍,」姜沉離見他這般反應,心中瞭然,明白這是還沒糊弄過去,乾脆先發制人,「這次任務……我們一同去吧?」
陸衍倚在亂石堆上,沒骨頭的似的,打了個哈欠:「為何?」
她神神秘秘四下望了一眼,踮起腳湊在他耳邊:「你忘記上次,面具人說了什麼嗎?
他本篤定你也中了失魂散,這說明什麼?」
陸衍好像覺得有點癢,偏了偏頭:「嗯?」
姜沉離舌頭拐了個山路十八彎,就差沒指名道姓了:「我懷疑我們宗內有洛洛——內鬼。」
「……」陸衍似笑非笑,伸手捏著她的臉頰,讓她的嘴巴噘起來,「洛洛內鬼?」
她氣得一把拍開他的手:「我是認真的!從誓心台到天燈節,這一切都說明魔族已蠢蠢欲動,並對正派動向了如指掌。
宗內肯定有針對我們的內鬼,只是不知為何……」最後好像都是她倒霉?
!」
雖不知是不是同原著一樣,這一切是魔族為要挾幽氏,才嫁禍洛連川。
還是這個版本的洛連川為了宗主之位,已經喪心病狂,沒等殺母落崖之仇,就想借魔族之手除掉陸衍。
總之可以肯定的是,兩邊都不是什麼好人。
而反觀陸大佬,還是成天一副閒得摳腳的樣子,只有她一個人急得團團轉。
她焦慮地摳著指甲,喃喃自語:「此事牽涉甚廣,若不是還沒找到足夠的證據,我就早就稟報陸岳……父親了。」
總不能跑去跟陸岳橫說:「我懷疑你小老婆是魔族,你小兒子要黑化了,你大兒子將來八成也會叛魔。」
八成會被陸宗主殺媳證道。
「此事我來處理,不要擅自找他。」
也不知觸動了陸衍哪根神經,他神情一變,心情肉眼可見的變差了,「你還沒說,方才為何跟蹤我。」
姜沉離撇了撇嘴:敢情白繞了一大圈,這人還沒忘記呢。
要陸衍同去,依然是有道理的。
因為穿書而來的她知道,洛連川此次會順利渡過危機,完成拂事令的任務,從而得到皇室許諾的一份金手指。
既然她都冒著風險偷聽到了,還被陸衍當場抓包,自然不能讓這種好事落到別人頭上。
「因為……」姜沉離眼睛骨碌碌一轉,「這不是我聽說,都城有好多好玩兒的!到時既能化解一國危機,還能開闊眼界,何樂而不為呢?」
陸衍把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扒開,悠閒地向前方走去:「我怎麼聽說你原來甚少出門。
你都聽誰說過,都城有好多好玩兒的。」
姜沉離望著他傲嬌的背影,心中再次浮現了那個念頭:這人今天好怪。
算了,大佬的心思你別猜。
她晃晃腦袋跟上去,邊走邊有意撞他肩膀:「我只是聽說那兒的點心頂好,你不想去見識一下?」
陸衍的眼睛以不正常的頻率眨了眨,足下卻一刻不停。
這都能不上鉤?
!她還就不信了。
姜沉離疾走幾步蹦到他面前,攔在路中央:「你這麼不想去,該不會是怕被你弟弟比下去吧。」
在陸衍涼涼的眼神下,她很有求生欲地補充:「……這想也是不可能的!」
她誇張地用手比劃兩下,圈出一個大圓圈:「你已經這麼厲害了,若連你都束手無策,還有誰能辦成此事。」
陸衍滿臉肉麻,丟盔棄甲繞開她:「麻煩。」
「去嘛去嘛!」
見陸衍鬆口,她「噠噠」追上去,「什麼麻煩?
我來開導開導你。」
……
姜沉離從窗外極速倒退的景色中收回視線,默默望了一眼陸衍,發現此人正神遊天外。
主座的元舟舉起酒杯,朝她灑脫一笑:「有幸結識各位,實乃本王三生有幸,大家不必客氣,隨意享用。」
姜沉離忍不住瞪了瞪陸衍,為了幫他搶金手指,她真的付出了太多。
暗自抹了把辛酸淚,她皮笑肉不笑道:「三殿下果真大方,飛船貫仙槎也是說出手就出手,但這樣一路回城,是否太招搖?」
元舟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非也非也,這才是本王的作風,哪天要是沒驕奢淫逸來個遍,才會被那些老古董盯上呢。」
姜沉離無語凝噎,又看了一眼從善如流跟著舉杯的洛連川,和他身後易容成婢女模樣,生怕別人看不出內心有鬼的女主——
這些人,好像還真的挺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