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的少君府,就像一具行屍走肉,沒了靈魂。
就在剛才,她與康承澤反覆確認過,他給出的答案始終只有一個。
那便是蕭辰已死,死在了那一場戰鬥之中。
她一直所認為的慕玄清就是蕭辰,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還每日給他熬喚醒記憶的湯藥,簡直就是個笑話。
半夏見她回來一臉失魂落魄,與出門時的樣子全然不同,焦急問道:「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我有些累了。你去讓人給我燒點水吧,我想泡個澡。」
半夏擔憂看著她,她知道她一定有心事,可也知道她不想說的時候,怎麼問都問不出來。
很快,熱水燒好,倒入浴桶中。
雲拂將整個人都埋了進去,許久沒有動靜。
半夏急了,慌忙大喊:「姑娘,您怎麼了?快點出來呀!」
過了好一會兒,等她打算上手撈時,雲拂才從水裡鑽出來。
「我沒事。」
半夏哭了出來:「什麼沒事呀,姑娘,您到底怎麼了,您和奴婢說呀,別自己折磨自己。」
雲拂朝她扯出一個微笑:」你哭什麼,我就是突然想要練習水性,想知道自己憋氣能憋多久而已。」
半夏愣住了:「真的嗎?」
「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
半夏知道她在騙她,可不想拆穿。
反正有她守在她身旁,不會讓她難過太久。
況且,還有少君呢,姑娘最喜歡少君了,只要少君對她好,她肯定高興。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身從外室端了個盤子進來。
「對了姑娘,你讓奴婢準備的衣裳已經到了,待會兒沐浴完之後穿嗎?」
「什麼衣裳?」
她將東西送到雲拂面前,給她過目,「你之前說要穿給少君看的,特意畫了花樣讓成衣坊裁製出來的,今天送過來了,你看看。」
紅衣似火,是從前在荷花節時,她第一次在蕭辰面前彈奏七弦琴時穿的那身衣裳。
她記得他當時的眼神,如痴如醉。
將這套衣裳趕製出來,就是為了在慕玄清面前故景重現,看能否喚起他的記憶。
可現在,不需要了。
「不穿了,你去將它扔掉吧。」
剛到門口想要推門而入的慕玄清手一頓,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下朝回來,他第一時間去了趟臻品閣,將昨日花了三千兩銀子定下的首飾取了回來。
這是臻品閣老師傅連夜趕出來的,黃金釵子鑲嵌的都是耀眼奪目的珍寶,手藝也是一等一的精緻。
明日便是中秋,參加宮中夜宴時,雲拂若是能夠戴上它,必定更加光彩照人。
想給她一個驚喜,一回到府中便往墨韻堂奔來。
可她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半夏對此也不解,問道:「扔掉?為什麼要扔掉,姑娘,您不是特意吩咐奴婢好好盯著成衣坊快點趕製出來嗎?今日正好穿給少君看呀!」
雲拂苦笑:「他不是他,這身衣裳已經沒有意義,扔掉吧。」
半夏將盤子放在桌上,湊過去問道:「姑娘,您這話奴婢有些聽不懂了,他不是他為何意?您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這裡只有奴婢一人,您就說給奴婢聽吧。您若是一個人憋在心裡,會憋壞的。」
「我今日見到了一個故人。」
半夏趴在浴桶邊,靜靜聽著。
「他告訴我蕭辰已死,慕玄清他根本就不是蕭辰,只是與他長得十分相似罷了。」
「您不是早就知道少君不是蕭刺史了嗎?您和少君就是這樣說的呀。」
雲拂苦笑一聲:「那是我騙他的,我一直覺得他就是蕭辰,只是失去了從前的記憶而已。我每日早晚給他熬的湯藥,其實並不是促進傷口癒合的藥,而是刺激腦部記憶的藥。我就是想讓他喝下,快些想起我來。
我早該知道,我在他面前說了那麼多當年一起說過的話,做過那麼多曾經一起做過的事,他卻沒有半絲反應,他根本就不是蕭辰。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
門外的人雙手漸漸握緊,指甲仿佛要掐入肉中。
原來這幾日的溫柔繾綣,都是因為她將他當成了那個男人!
「半夏,門口好像有動靜,你去看看。」
半夏聽言,立即從內室跑出來,打開房門往外看了一圈,什麼都沒有。
又噔噔噔跑回去:「姑娘,你聽錯了,外面是風的聲音。奴婢已經吩咐他們守在院門口,不會有人進來的。」
她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姑娘就是為了這個難過嗎?奴婢雖不知道蕭刺史到底是何模樣,可奴婢知道少君呀,他是這世間一等一的好男兒,即便他不是蕭刺史,您和他在一起也不會受委屈的。」
雲拂看向她,眼神情緒複雜。
是啊,其實最初的最初,她在沒有見過他的臉前,就已經喜歡上了他。
這個結果,只是又回到了最初而已。
「可是半夏,你懂那種得而復失的感覺嗎?」
半夏搖搖頭。
「就好比你餓了一日,本來手中也沒有吃食,想要將就著啃些樹皮填飽肚子。可就在這時,突然有人端了一盤燒雞過來,說是給你吃。你高興接過,正想大快朵頤時,那人將燒雞收了回去,說給錯人了。你的心情會如何,還會甘心啃樹皮嗎?」
「姑娘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半夏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對,不對,姑娘說得不對。」
她認真分析起來:「少君可不是樹皮,少君也是山珍海味,只是不是姑娘最想要的那個而已。最想要的和第二想要的都是自己想要的,既然最想要的已經沒了,那第二想要的就變成了最想要的,這沒什麼好難過的呀!而且這世間還有一個最想要的,並且已經到了自己手上,應該感到高興,不是嗎?」
雲拂靜靜注視著半夏,良久,突然一笑。
她發現半夏看似單純不諳世事,其實看事情挺通透的。
她確實不應該難過,蕭辰已去,世上還能出現一個讓她動心之人,恰好那人也喜歡她,她應該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