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端陽郡主接連遭逢大變,在人前尚能勉強繃住若無其事的架子,可落在人後,卻總是免不得心灰意冷。Google搜索閱讀
她在這堆了錦繡金玉的盛京城中出生長大,在這裡見慣了生死離別,最後實在是走到了不知該怎麼往下的時候,索性就拋開了在此之前很多根深蒂固的東西,學著南歌離的樣子,開始漫無目的地在外遊走。
在很多人眼中,身而為女子,她是活得極其灑脫的。
然而或許只有她自己知道,哪怕她的雙腳一直走在不知目的嚮往何方的路上,可禁錮在心上的枷鎖始終都不曾散過。
她之所以能活得那麼自由那麼灑脫,不是因為她生性如此,或者是她想要那樣,只是因為她無家可歸了,實在找不到去處罷了。
不在外頭隨便亂晃,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
那時候賀然被外放至槐陽任官,不曾想卻正巧在一條河邊遇上了在那裡喝酒烤肉的端陽郡主。
賀然在外已兩年有餘,上一次見到端陽郡主,還是在端王妃的靈堂前,兩人實在是算不得多熟,匆匆一瞥也只是點頭示意,相逢而過一句話都並未多說。
端陽郡主不關心他為何會從那裡路過。
賀然也不在乎高高在上的端陽郡主為何會出現這個窮鄉僻壤的小河邊上。
按常理算,兩人至此也該再無交集。
可誰也沒想到,剛剛還晴空萬里的天會突然下起了一場大到離奇的雨。
賀然是帶著人來此探查的,走了很遠才找到了一處坐落在山腳下的獵戶人家暫時歇腳避雨。
可他看著天邊不斷砸下來的雨幕,卻控制不住地想起剛剛在河邊遇上的人。
從看到的情形來看,端陽郡主身邊似乎沒有帶人,那四周也無馬車或是馬匹的痕跡。
那麼嬌貴又養尊處優的一個人獨自在河邊,遇上這麼大的雨,要是沒有人幫襯,那人可該怎麼辦?
賀然其實一直覺得自己的心是冷硬至極的,他也鮮少會為跟自己無關的人動任何無關的心思。
可在雨珠不斷往下砸的過程中,在天際都模糊了的一瞬間,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的不是端陽郡主跋扈張揚的荒唐面孔,而是那一個在端王妃靈堂前憔悴又強撐著體面的小姑娘。
就像是一隻徒勞地齜牙想彰顯自己的強勢,結果卻忘了把最柔軟最致命的肚子藏起來的小獸,絲毫沒讓人感受到她的厲害,反而還讓人覺得心頭不忍。
他看著接連不斷落下的雨珠沉默良久,最終還是沒能秉持住自己一貫的事不關己漠不關心的漠然,從隨從的手中拿了蓑衣,獨自騎馬冒雨朝著偶遇的河邊趕了過去。
在趕過去的路上,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自己順道把這個遭逢大雨的姑娘送到避雨之處,然後就可以像多年前那般再次轉頭而忘,再無交集。
可在見到蹲在河邊淋雨絲毫不知閃躲的端陽郡主時,他穩如岩石的心口突然就毫無徵兆地塌了一塊兒。
輕飄飄地軟了下去。
端陽郡主顯然也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去而復返,早已被雨水打濕得多了幾分狼狽的臉上揚起了笑,沒講究什麼優雅的貴女之姿,張嘴就笑著說:「賀大人怎麼來了?」
「難不成是不小心漏了什麼東西?」
賀然翻身下馬,把肩上的蓑衣解開朝著蹲著不動的端陽郡主走過去,不帶任何起伏地說:「我來送郡主去找個地方避雨。」
話說完把手上的蓑衣遞給端陽郡主,端陽郡主卻沒有要伸手接的意思。
她依舊是蹲著,仰頭看向賀然時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漏進了眼,抬起手用力搓了搓眼角,好笑搖頭。
「多謝賀大人好意,只是不必了。」
她隨手抹去臉上不斷往下滾落的水,呼出一口氣往滿是石子的地上倒了下去,扯著嗓子說:「我特意問了有經驗的老農,確定今日會下大雨才會來這兒賞景的,此刻景致正好,我可不走。」
哪怕是時隔多年,賀然也能清晰地記起自己當時聽到這話時的心情。
複雜,微妙。
甚至還摻雜著很多說不出口的難以理解。
他實在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特地留下了隨從一個人跑到這前不見人後不見村的地方淋雨,也領會不到這被大雨沖得滿地都是亂石的地方景致到底好在什麼地方。
在隔著雨幕對視的剎那,賀然甚至忍不住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在哪裡摔壞了腦子。
要不是有點兒什麼大毛病,行事怎會如此出人意料的不對勁兒?
儘管心裡不理解,可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賀然一言難盡地說:「郡主當真不需避雨?」
端陽郡主頂著滿身的雨水果斷搖頭。
「不需,賀大人自便吧,不必理會我。」
她既這麼說了,賀然也懶得強求,轉身就走。
可剛上馬走了沒多遠,他又不知被什麼情緒促使著折了回去。
還是那個看起來亂七八糟的小河灘上,端陽郡主維持著他離開之前的樣子,一動不動地躺在亂石堆中,閉著眼也不知在漫天落下的雨水中想什麼。
理智和天性中藏著的漠然告訴賀然,他應該在此時果斷離去。
端陽郡主雖是皇室之人,可這跟他有什麼干係?
這人別說是在這裡躺著淋雨,就算是她隔日死在了何處,那也是跟他沒半點關係的。
她願意怎麼著就怎麼著。
關他什麼事兒?
可腦子裡的想法跟雙腳的動向各自分裂,等他走到端陽郡主身邊的時候,他甚至都還沒想清楚自己到底是想幹什麼。
又或者說,他到底想聽這人說什麼。
雨勢實在是太大了。
在一旁刺耳的噼里啪啦聲中,合眸躺著的端陽郡主甚至都沒聽到有人在靠近。
等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直接從地上拽起來時,她都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費力地睜開雙眼想甩開突如其來的手,可還不等動作成型,身上就多了一件仿佛還染著滾燙的蓑衣,整個人突然騰空而起,被人直接扛在了肩上!
賀然面無表情地扛著肩上的人大步走離由亂石堆積而成的河灘,無視了肩上的人手腳並用的掙扎,自說自話自我迷惑似的小聲說:「這裡是本官的轄地,郡主身份特殊,絕對不能在這裡出現任何閃失,否則本官擔待不起。」
「沒錯,就是這樣。」
他念念有詞地念叨了幾句,在端陽郡主不滿的呵斥中把人放在馬背上,自己翻身而上把人禁錮在身前不許她逃離,打馬帶著懷裡的人撕裂雨幕沖向了山腳下偏居一隅的溫暖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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