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絡

2024-08-05 02:47:25 作者: 王春和
  午後陽光本該暖和,可照在許玦身上還是涼津津的。

  他所憂心之事並非僅是母親被禁足,正如皇帝所說那樣,禁足是最輕的懲罰,宸元宮平日就愛緊閉宮門,此舉本就無礙。

  但,這件事是「惡」的開端,是安穩生活的打破者。它所標誌的暗害、妒忌以及招致的猜疑、斥責是許玦恐懼之所在。

  一個豁口打開,只會繼續往下撕裂,處境脫離安穩,未來便不可控。

  每每想到此處,他心中就會萬念俱灰。

  穿過幾條喧鬧街巷,失魂落魄的許玦不知要去哪裡,是回寧王府還是接著遊走直到腦中有辦法。此時魏垣和紓雅正趕往王府,在長街上與他不期而遇。

  害怕上次鬧市中發生的擁堵,許玦今日出門也戴上一隻帷帽,見前方是魏垣,便掀開一角,輕聲道:「表兄,你們可是在找我......」

  他還未從悲戚中脫出,雖已止住淚水,可眼眶還染著紅暈,一見便知經歷過一番哭泣。

  「這帷帽?」紓雅見他戴帷帽,心中些許好奇。

  許玦木然,眼神掃過兩側白紗:「哦,上次在街市上鬧出動靜,七弟說這個穩妥。」

  他未主動提起宮中之事,倒是魏垣率先開口道:「陛下仍要禁足修儀娘娘?」

  「宮中搜不出那樣的雲紋,父皇不願聽我多說,他已經......對我很仁慈。」許玦這才願意答覆議政殿中情形。

  「若是有人存心陷害,必定及時銷毀物證,那麼定然查不到。」紓雅在一旁解釋。

  盧修儀聲稱是見花紋別致而仿繡,可宮中再也翻不出那樣的紋樣來,說不定已被掩藏。

  見許玦還是一臉沉悶,紓雅進而敘述:

  「殿下可還記得昨日紓雅入宮,在御花園中偶遇閔女官之事?當時她正帶著宮人準備將宮中陳年織品送出宮外折換現銀。」

  「你是說,那裡邊可能有......」至此,他臉上才顯現出豁然之狀。

  「只是猜測,這才一日光景,或許東西都還在,不過得去找閔女官問問賣去了哪兒。」

  聽紓雅所說之言,許玦抓住一絲希望,且閔女官近侍皇帝,定能說上些話,請她相助或可解燃眉之急,如此便有線索繼續追查下去。

  ......

  皇帝為了盧修儀之事鬱悶不已,召閔女官隨侍的時辰也隨之增加,許玦找到女官所時,她還未歸。他不敢去皇帝那兒觸霉頭,只得守在女官所大門靜候。

  好在閔女官剛勸慰一番,現下得空回住所小憩,誰知在大門口就看見許玦正急切地打轉。

  「六殿下這是在等紅荼?」閔女官發問,除了她,許玦也確實沒有其他人需要等待。

  許玦急切,顧不得寒暄,徑直解釋來意:

  「紅荼姐姐知道宮中風波,我母妃牽扯上不好的事情禁足於宮內,她定是受人構陷。聽說姐姐昨日帶了人送舊織品出宮,不知其中是否有雲紋,所以玦貿然前來只是想請姐姐告知那批織品被送去了何處。」

  紅荼欠身:「殿下言重了,既是殿下有求,若有可出手之處,紅荼定當相助,不過......紅荼在宮中無依無靠,只求個明哲保身,引火燒身之事到底愛莫能助。」


  「我知道......紅荼姐姐只消告知那些明面上的事情,玦定不會拖累姐姐。」

  「城西凌繡坊......」

  閔女官給出這樣一個地方,宮中庫房若是有陳年舊品要送去宮外,多半送達此處,若是有幸未售與其他鋪子,或許可尋。

  可找到那個名叫凌繡坊的鋪子,也得知貨物還在後,許玦叫上寧王府大半僕從,還借來公主府一些家丁,一行人翻找一下午,仍未發現帶有所謂雲水紋的織品。

  一籌莫展之時,宮中有人捎信說閔女官私下帶人探視盧修儀,讓其訴說見雲紋之事的原委,如今已明了是在淑妃宮中見過。

  這位淑妃在皇帝還是皇子時就陪侍在側,頗受寵愛,可也是個愛爭之人。皇帝納許玦之母入宮承寵,淑妃極為不滿,明面上不置可否,暗裡卻常常給罪受。

  淑妃育有一兒一女,五皇子與南珠公主,兄妹倆自小以欺辱許玦為樂,毆打孤立戲弄倒也不至無法忍受,最過分之舉便是指使宮人調戲許玦以換一出「梨花帶雨」。

  皇帝偶爾見著,也只是口頭警示,到了下一次,兄妹倆變本加厲。若非那時魏垣在宮中,時常出頭,怕是許玦不會順利活到成年。

  後來盧修儀消極避世,帶著孩子幽居宸元宮,有時皇帝駕臨也是能推便推,恩寵日漸稀薄。沒了盛寵,自然也不再是眾矢之的,這才安穩至今。

  想到此處,許玦心中暗自篤定這一切都是淑妃設計。

  這幾個月內,娶親、封王似乎皇帝也多踏了幾次宸元宮,必是淑妃見勢頭傾斜,心存不軌。再回想淑妃那一雙兒女,如今扮演著善良和敬的戲碼,許玦氣就不打一處來。

  「是她們,定是......」

  輾轉回宮時已近黃昏,這一日許玦左右奔走,可還是無法探視自己的母親。

  途中倒還有些事讓他心存疑惑:說著不想引火燒身的閔女官還是幫了他一把,想來她心中有些主意。

  許玦本想找到閔女官獲悉詳情,卻見與之同往的竟是紓雅。

  先前他領人前去凌繡坊尋找雲紋織品時,託付魏垣與紓雅暫留寧王府,護佑玉翹安全,卻不知紓雅已然提前入宮。

  「韋夫人有求,說是想親自問詢修儀娘娘......」閔女官說著,面色中透著一股子無奈,「未向上稟明之前,此事鮮有人知曉,殿下若要問詳情,便問韋夫人吧......」

  她如往常般不拖泥帶水,話既帶到,人也便拂袖而去。

  許玦心中隱有惆悵,她不願直接應下自己的話,卻肯接受紓雅的請求,終歸還是肅國公與長公主之令好使,只是殊途同歸罷了。

  「殿下?」紓雅見他自顧自沉思,出言打斷。

  「方才閔女官引紓雅去宸元宮探視修儀娘娘,她說上元節那幾日,淑妃請後宮妃嬪齊聚她宮裡品嘗元宵,還備了織錦贈與眾人。開宴前修儀娘娘曾見過禮物盤中的紋路,淑妃贈送時卻再未看見。數月過去,記憶模糊,直到事發後仔細回憶起當時情狀。」

  聽紓雅敘述著其中詳情,許玦心中又急又怒。

  「你可知淑妃向來與我們母子不睦,必是想來予以打壓。若一早知曉母親遭罪,我便是不要爵位,也得護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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