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一)

2024-08-05 02:47:52 作者: 王春和
  日暮時分,紓雅回到府中,不停在院子裡踱步。雪魄問起今日去宮中發生何事,她倒是也講,將拜見盧昭儀一事講了兩遍,最後還是心不在焉地打轉。

  「你說,當今聖上登基那會兒,整個京城是不是腥風血雨啊......」紓雅手中拿著一支芍藥,本說賞花來著,如今正一片一片摘著花瓣。

  雪魄不甚明了,剛才還在講盧昭儀的喜事,莫名其妙就來了這樣一句,於是問:

  「那時候小姐都還未出生,那些故事只從長輩或說書人口中得知罷了。」

  「可前朝時陛下原是太子,後來因先皇廢長立幼,這才起兵。」紓雅補充道,手上芍藥花瓣也被摘了個乾淨。

  雪魄一雙大眼左右滴溜,之後走到紓雅身畔,悄悄說道:「見著陛下發怒啦?」

  還未做出反應,紓雅的視線便落到院中一塊青石板上。圍牆外飛來一隻白鴿,停留於此。

  紓雅顧不得搭話,輕手輕腳靠近鴿子。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借著淌入角落的餘暉,她觀察到鴿爪上好似還沾著一些青苔。

  伍必心為她診脈那日,似乎放飛過一隻鴿子,說是與遠在益州的阿娘通個信。

  公主府未豢養鳥類,偶爾飛入幾隻鳥雀,也多半是灰雀一類,少有白鴿。想來是伍必心的信鴿返程。

  紓雅當日本就半信半疑,現下靠那隻信鴿這麼近,心中疑影更深,思考片刻,試探性地伸手捉它。

  信鴿本是站在原地,可紓雅手指剛觸碰到它背上的羽毛,它便騰空而起飛往房頂,立在瓦片之上晃動腦袋,似乎在巡視著什麼。

  「誒?」起飛瞬間,紓雅也隨之躍起一步,可是連鴿子尾巴都沒摸著。

  「你想看什麼?」

  她還望著屋頂,院子大門處卻響起熟悉的聲音,是魏垣。

  魏垣背著光,聲音還是那樣淡然,不帶情緒起伏:「看我們『勾結』了誰?」

  紓雅回眸,稍稍整理儀表,表情略有凝滯,道:「大人這是說的哪兒的話,那隻鴿子很是奇怪,我只是想仔細瞧瞧......」

  「大聲密謀還算密謀嗎?」魏垣走近,貼著紓雅耳廓輕言,說話的熱氣打到紓雅臉上酥酥麻麻,不禁讓人一顫。

  說罷,他走向屋中,頭也不回。

  紓雅垂下眸子,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擔憂、好奇還是失落。

  相遇即是緣分,她也曾想靠近魏垣,可他身上有種若即若離的飄忽感,有時看似親近,實則真正接近時,總能吃上一碗閉門羹。

  「雪,雪魄......」她聲音顫抖著再次喚了雪魄過來,「幫我叫一輛馬車,我想去晏府。」

  雪魄雖不認識哪個晏府,但聽說睢陽來了一位晏將軍統領京郊的軍隊,在京中也有宅子,晏家公子還在紓雅遇險那夜相助,也該是這家。

  車夫最識京中之路,一說晏府,即刻知曉該往何處。

  馬車晃晃悠悠,一路從城西走到城東,半個時辰才到目的地,到達時已然日落。

  晏府大門不合時宜地開著,門內守著兩名家丁。

  他們像是知道紓雅會造訪,已等候多時,待紓雅下馬車,便簇擁過來。

  「公子說今日會有貴客來訪,吩咐我等前來迎接。」其中一個家丁說道。


  紓雅報出來意,兩個家丁未言其他,領著紓雅徑直走向府內。她一踏入,身後大門便被合上。

  家丁領她走過好幾條迴廊,又穿過三個院子,最終走進一處被假山和花草掩蓋的偏院,說是偏院,看起來卻像暗房。

  房內只點了寥寥數盞燈,將屋子照得勉強亮堂。

  紓雅掃視過整間房屋,陳設一覽無餘,沒有床榻,看似也不像書房,可誰又會把會客廳選在如此隱蔽之地?

  進屋後,房門被人從外邊上鎖,紓雅意識到異常,轉身查看。

  門關得緊,紓雅嘗試推動,可這門框所用木料過於沉重,以她的力氣無法打開,只能拍打呼喊。

  「夫人請放過我的門。」

  驚心時分,紓雅聽見身後有人說話,這才驀然回頭,晏錦不知何時出現在屋內。剛才除了她,這裡分明空無一人。

  「晏大人真是嚇人呢......」紓雅長舒一口氣。

  回應間隙,晏錦已走到長案前,示意紓雅落座,「這是在下處理些機密事務之地,盡可安心......」

  喉頭滾動幾許,再次開口:「韋夫人這是為弟弟謀職來了?」

  聽了這話,紓雅有些發懵,雖然白日裡提起了長慶,可說的只有他在武試之際被人欺辱之事,倒還沒想過有什麼捷徑。

  「我想知道點別的......」紓雅脫口而出,見晏錦有些沉默,接續道:「我想知道魏......我夫君的事。」

  魏垣身上可疑之處太多,他越是沉默或修飾,越讓紓雅覺得欲蓋彌彰。他曾試探紓雅是否為細作,如今風水也該輪流轉了。

  不過今夜來詢問,不全然是打聽魏垣的消息,也有一份擔心在其中。

  晏錦得到這個答案,不急著解釋,倒是豁然一笑,轉頭向幔簾那邊:「果真還是殿下猜得准。」原是那兒有道暗門。

  語畢,暗門中走出一人來,是許瑜,這場「拜訪」早在他預料中。

  「我就說韋姐姐不是那樣的人。」許瑜走到晏錦身旁,與之同坐,兩人與紓雅相對。

  「見過殿下。」紓雅欠身,緊接著說明緣由:「若非七殿下說起妾身有個妹妹,妾身還不知殿下竟暗中探查。」

  自從知道許瑜不是應輝,紓雅每次見了他總會保持恭敬。

  「不露點馬腳你也不肯來。」許瑜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小卷文書,擺放到紓雅面前:

  「並非有意為之,母后見六哥娶了親,也想給我張羅,選秀名冊都備好了,這位便是你妹妹吧......」

  說罷,他指到名冊上「柳追螢」一名,接著解釋用意:「我聽說韋姐姐原是柳家人,這才略微查了查......」

  名冊上密密麻麻的姓名,估計是把城中所有官宦人家的適齡女子都找遍了。

  紓雅掃視半晌,乍然一笑:「不記得了......不過這是好事呀。」

  許瑜搖頭,兀自嘆息:「營中之事稍有起色,即便再推個兩三年也不為過。」隨即話鋒一轉:「韋姐姐想探聽魏表兄的事,你們夫妻一場,難道他有秘密瞞著你?」

  瞞著?除了脾氣古怪,根本連一件事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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