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二)

2024-08-05 02:47:55 作者: 王春和
  紓雅面頰略微抽動,心中多少有些慌亂,可面上還是平靜如水:「才成婚多久,怎會事事告知,他是妾身的夫君,妾身當然擔心夫君安危。」

  許瑜甚感奇怪,上次鳳儀宮一別,再見紓雅時,她說話總是別彆扭扭,完全不像她原本的自然鬆弛,倒有幾分規行矩步的貴婦人的模樣,想來皇后那番話她還放在心上。

  只是他今日聽到兩位兄長談論那些之後,已在猜想紓雅假婚,她盡力強調自己身份,不免讓人有些失落。

  「魏表兄在京城會有什麼危險?」許瑜繼續兜圈。

  紓雅聽出他話中的調侃之意,不願意與之繞彎。眼底閃過兩點微光後,她回頭瞟一眼房門,再將手指交叉支起下巴,嗓音輕緩道:

  「我想知道,夫君是否在謀劃著名什麼?」

  她視線並未偏移半分,直勾勾地對上許瑜那雙眼睛,剎那間他便慌了神,像是怕謊言被撞破,立即將頭偏向側下方,可剛垂頭,眼眸又不自覺抬起看她。

  晏錦感官敏銳,片刻即察覺到空氣中飄散出的窘迫曖昧,開口:「探聽虛實一直是在下職責,夫人有何疑點盡可詢問......」

  紓雅丹唇微啟,一瞬淺笑,一改方才矯揉造作之態,又變回起先那端莊有禮的樣子。這七皇子什麼都好,只是與女子接觸時腦中便沒了主意。

  「夫君長兄魏圻將軍曾統領河西軍,可前幾年一場戰役葬身沙場,他可是剩下不少人啊,如今都是誰掌管?」紓雅扭頭,正對晏錦。

  魏圻的整支軍隊少說二十萬人,禦敵時只帶了一成不到,卻無意落入圈套,這支隊伍全軍覆沒。可剩下九成仍是龐大主力,據說後來朝廷任命了新主將。

  魏家霎時失去兵權,竟還能如此淡然?

  「陛下將其交還給了河隴大將軍祁憲,兩地軍隊本屬一體,不知他派了誰去鎮守。」說罷,晏錦指尖在桌面上緩慢敲擊,思索半晌再度開口:

  「祁氏家族勢力簡單,二十多年前勤王時方才崛起,陛下很是信任,不過這兵權,給得也太大了點......」

  皇帝曾把長公主送去肅州,就是為了在河西與隴西地界上手祁家監視,看在多年來並無異動,且長子魏圻常被召去征戰南北,忠勇可嘉,著實是個可造之才,皇帝這才放心撥給魏家軍隊。

  「他們似乎很憂心細作,初入公主府時疑我多次......」紓雅陳述。

  一個失勢之家,若真是坦坦蕩蕩,豈會怕細作探查,若細作並非探查而是陷害,背後之人又何須費做無用功。

  晏錦眸子微動,實言相告:「在下的確探查過,只是國公大人身邊那個伍必心,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並未查出關鍵信息。」

  伍必心?紓雅回想那位伍大人在場的種種情形,會刀劍、善岐黃、好探聽,以及他那句「都是要人性命的」,若非是魏垣心腹,倒更像細作。

  此時許瑜收斂起雜亂心緒,急切補充道:「隨意找個官宦人家都能查出點東西來,太乾淨反而可疑,十有八九是在......做你想的那些......」

  「殿下知道妾身所想?」紓雅心中並未出現什麼明確想法,她來時,僅僅想知道魏垣到底瞞著她什麼,最怕的便是屯兵。

  白日裡在宸元宮一敘,許瑜將晏錦引見給眾人時,難免引起猜測。紓雅心思縝密,自是有拿不穩的疑惑。


  「韋姐姐肯踏足此處,必然知曉晏家的重要性,父皇為我搭了這麼個關係,想來十分器重於我,姐姐自是擔心廢長立幼之事重演,怕表兄暗中陳兵,捲入其中。」許瑜解釋。

  這樣的猜測在朝堂中也並不罕見,皇帝的一舉一動在朝臣看來都是天大的事,最甚者便是皇帝在為某皇子尋「靠山」時,朝臣們對封誥的猜測。

  朝野皆知當今太子好詩書、不善政論,適逢皇后嫡出的小兒子與某武將世家掛鉤,大膽些的朝臣已然開始猜測換太子。

  「其實那點兵馬不足以撼動皇權,魏表兄做再多無非是想自保,如今還被提防著。父皇也沒有什麼易儲之念,一切純屬巧合。」

  許瑜對這些傳聞瞭然於心,可據他探查,自己父皇並無其他心思,除了將最得力的晏錦撥給自己,一切如舊。

  紓雅輕嘆,盡力平復心中忐忑:「但願如此......」

  聽他親口說出這事,紓雅才算放下一塊心結。

  沉默間,她驀然想起一年之約,即便魏垣真有什麼不得見光的事瞞著她,一年之後他們也該一拍兩散,互不相干,再如何擔心也只是庸人自擾。

  可她就是擔憂了一回。

  察覺紓雅眸底異樣,許瑜開口:「和以往不同,今日據實相告。」

  她並非糾結那些言論的真假,只是思考著自己那份擔心究竟是為了什麼。

  聽了許瑜這話,紓雅霎時收斂了情緒,將話鋒反轉:

  「殿下也知道自己喜歡誆人,既然今日據實相告,那可否告知妾身,殿下看中妾身妹妹,可是要納她為妃?」

  許瑜驚詫:「我何時想娶親了?母后一廂情願,八字還沒一撇。」說罷,他將雙手撐到桌面上,作勢起身,可剛直起上身,又偃旗息鼓:

  「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也就罷了,最好一年之後,或許一年內還能遇見心上人。」

  童稚氣息撲面而來。

  「殿下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軍營之事稍有起色......」紓雅不依不饒。

  「那是當然......」許瑜囁嚅,順勢往下解釋:

  「我還缺些助手,前一陣求了應輝許久,可他嫌我敗壞了他的名聲,總不肯來,若韋姐姐一年後歸家,可否考慮來我這兒?」

  他果然知道紓雅與魏垣的假婚契書。白天無意間聽到兩句,他的六哥許玦分明就說過為紓雅招什麼,結合他們窘迫之態,想來只有招婿這一條。

  許瑜一席話,算盤珠子都蹦到晏錦臉上了,他幾欲發笑,艱難抿嘴,右手半成拳,掩在唇邊。

  在皇后面前時紓雅就納罕,他為何老是說她的好處,不擔心皇后起疑,怪罪下來嗎?如今他知道假婚之事,說出這番話,紓雅懸著的心終於是死了。

  好在他沒說得那麼絕對,她就全當字面意思,搪塞過去也就罷了:

  「妾身本就愚鈍,殿下要是需要女軍師,內廷女官中佼佼者眾多,不妨一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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