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臉茫然,詢問在場宮人是否聽見那日談話是否指使公主陷害他人,眾人自然不敢說有,不過他們的確也沒聽出什麼不妥。
詢問完,皇后說道:「陛下,都怪臣妾好端端提這事,讓公主會錯了意......」
皇后三次進言之事,宮中人盡皆知,都用授意誰,有誰想拿此事做文章也是輕而易舉。
「平日裡你欺辱宮人,你以為朕都沒看見嗎,想一出是一出。」皇帝說道:「南珠公主行為乖張,罰入掖庭禁閉一月,不許人伺候,無詔不得探視,兩名宮人同入掖庭做苦役......你在裡邊好好思過!」
掖庭宮雖有關押犯罪官員家眷或嬪妃之用,可皇帝怎會送自己女兒去牢獄中,禁閉之所大抵也只是宮女起居處。
「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不要去掖庭宮!」南珠聞言,連最後一絲倔強也瓦解了,她一向金尊玉貴,近身侍婢也有十數人,驟然要去那辛勞之處,心中自是千萬個不願。
「陛下!南珠從未離開過臣妾宮中,怎能當作女奴關押!」淑妃憋了許久的聲兒終於放開,跪行至皇帝足邊,匍匐在地,懇求他收回成命,將南珠關在自己宮裡也好。
「得虧寧王妃腹中之子無事,若有個什麼閃失,你該去的就是天牢!」皇帝之言向來不由分說,她們不求還好,一旦哀求,皇帝便更覺懲罰過輕,以至於讓這些養尊處優的後宮嬪妃得寸進尺。
不論母女如何懇求皇帝,懲罰既已說出,便由不得任何人更改。南珠公主最終還是在認錯、求饒、哭泣中被遣送至掖庭,淑妃也在宮人攙扶下回了自己宮中。
一陣鬧騰後,皇帝也乏了,前一陣為了細作以及朝臣宮妃們非議閔女官幾件事已經焦頭爛額,事情剛剛收尾,寧王妃中毒之事又接踵而至。
只是皇帝沒料到,許玦平日裡性格軟弱,一向消極,這回竟能沉得住氣獨自突破困局,而非如往常一樣不了了之或是哭著乞求公道,這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經此一事,皇帝更加重視寧王府安危,增派了好些府兵、僕役供許玦驅使。解決了安胎藥那塊心病,玉翹之況愈漸平穩,氣色也較先前更紅潤,若一切順利,再過兩月便能生產。
可盧昭儀身在宸元宮卻渾然不知這次災禍,直到事發才被告知安胎藥有問題,她本不敢再經手此事,可許玦與玉翹執意將此事託付於她,以消其愧疚之心。
......
幾日後
紓雅房中堆著許多禮盒,都是舅舅韋瀚送的。
前些日子他在坊間遇到正帶人巡視京畿的宋稚,二人寒暄了兩句,才知上回刺客出沒,紓雅險些捲入其中,加上玉翹出事一直是紓雅他們從中協調,於是備下厚禮,前來公主府探望。
隨他而來的還有紓雅母親與弟弟。今日來時,長慶很是高興,話也說得有些多,他告訴紓雅下一次武試定在了中秋之後半個月舉行,屆時他定能奪得名次。
韋家親人自午後而來,一眾人在紓雅房內寒暄直至太陽夕照,舅舅韋瀚說起宋統領近來好不容易有半日休假,找他赴宴,幾人才一同離去。
確認母親身子康健,弟弟也即將得償所願,紓雅內心也鬆快不少,此時距她與魏垣的一年之約不足半載。
待送走家人之後,她便在屋子裡整理著舅舅送來的大包小包。
「這些是給伍大人的,感謝他施以援手。」紓雅掂起一摞禮盒,輕置於伍必心面前的桌案上。
韋瀚知道伍必心保自己女兒孕中無虞,特地備了好些禮物相贈,甚至比送給紓雅的還多。
「韋大人真是客氣了,幫魏兄排憂解難本就是必心職責所在。」他自認只是碰巧幫上忙,不過有人答謝的話他倒也格外高興。
他謝過紓雅後,見天有雨雲,便緊趕著去收前些日子曬在自己院中的藥材。
紓雅歸類好那些禮盒,斟了杯涼茶,邊喝邊嘟囔:「舅舅之前還說本朝皇帝仁善,可他遇事還是挺狠的......」
從雲水紋事件即刻禁足盧昭儀,到前些日子誅殺「天機閣」細作,再到處置南珠公主,皇帝都抉擇果斷,毫不拖泥帶水。
「你舅舅說得也沒錯,逆黨不除,社稷難安,殺細作無可厚非。」
魏垣近日在汾陽長公主的書房那兒找來些陳年舊書,現下也正看得饒有興趣。聽見紓雅呢喃,便放下了手中典籍,抬眸應答:
「再說南珠那事,只關幾天禁閉如何不算仁善,皇帝自己寵了這麼久的親女兒,即便犯了關乎人命的大事,也能得以寬恕,況且這還沒出事。」
紓雅喝了涼茶,感覺渾身暑氣降了大半,對魏垣所說表示贊同:
「也是,她雖幽閉於掖庭,可仍是公主之尊,衣食不缺,根本無關痛癢,還不如打一頓板子,好歹還知道點痛楚,這事裡受罪的唯有姐姐一人......」
據說南珠被關入掖庭後,常常打砸東西,門外看守既要履行職責不讓她出逃,又擔心屋裡什麼碎瓷碎瓦割傷公主貴體,沒一日安生。
「不過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淑妃母女輕狂,最容易被人當刀子使。皇后雖然撇了關係,可若說不是她煽動,南珠也不會想到這一層。」
隨後他又說起一些宮闈往事:淑妃原本性子也好,愛和人說說笑笑,與盧昭儀關係也沒那麼僵。那時盧昭儀有孕愛食酸,最喜酸橙,一日淑妃受帝後邀請去宸元宮探望盧昭儀,被皇帝押著陪盧昭儀喝了一整杯酸橙汁,後來嗓子就壞了。
而後淑妃便將恨意引到盧昭儀頭上,情緒也變得喜怒無常,那一對兒女從小沉浸在抱怨哭鬧的氛圍中,性子自然就極端了些。
紓雅聽得入神,原以為後宮恩怨都是嬪妃依仗家中權勢拜高踩低,誰知竟有一段複雜過往。
而那南珠公主呢,雖說驕縱了些,但她在魏垣面前收斂得緊,那情意輕易裝不出來。
「公主這麼喜歡魏表兄,表兄怎麼也沒點反應呢?」紓雅學著南珠公主的口吻,打趣道。
此刻魏垣手中還拿著書,夾著書頁的手指忽地收回,一整本往紓雅頭上磕去。他只輕輕敲打,但紓雅還是嗔痛一聲:「嗷!不說就不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