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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他的阿照

2024-08-05 02:58:39 作者: 王春和
  京城,寧王府。

  祁昌華從探子手中取完信徑直趕到王府,呈交許玦。

  「酒泉王竟真在半年內取勝......」他胸口窩火,在許玦閱信之際,恨聲道:「不知祁昌懋怎麼想的,竟還與他沆瀣一氣,蠢貨。」

  許玦本就忐忑,聽這聒噪之語,更加慍怒,「莫非你希望炎國戰敗?」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祁昌華抿唇嘆息,氣焰稍減,「我堂兄私放敵軍入城,甘州險些淪陷,待家父領援軍趕到,只怕他命不久矣。」

  祁昌華眸子裡壓抑著複雜的情緒,憤恨交加,甚至還有些許落寞。

  他素來瞧不起自己堂兄那樣的人,迂腐又自以為是,偏偏父親對其寄予厚望,自他少時便當作繼承人培養。

  他們的確勝了,邊關也暫時安定下來,可祁氏所定軍規並非一紙空文,據探子回報,擒獲敵將桑朗傑時,甘州城內已是一片狼藉,祁昌懋視城關防線為兒戲,依規當斬。

  愛之深責之切,以自己父親那心性,必不會輕饒他。

  可捫心自問,自己真盼著祁昌懋死麼?只恨堂兄在關鍵時刻沒有保守到底,抵抗至兵力枯竭,即便城破,等援軍到來不過幾日時間,亦有轉圜之機......

  「酒泉王生擒吐蕃贊普松,平定西北戰亂,大功一件,誰知陛下又會封賞些什麼......一人領功倒無妨,可實際為了誰,你我心知肚明,他們沆瀣一氣又有何奇怪?」

  許玦閱罷,按摺紙紋路合上信箋,信手丟進案邊香爐。

  其話中含義,祁昌華完全明白,他們一個是晉王擁躉一個是晉王連襟,自然要為唯一的主子盡忠。

  「是不是大功,誰又說得准......」祁昌華收斂憤懣,鎮靜道。堂兄保住性命就罷,若他受軍規所迫命喪甘州,他定會讓魏垣加倍奉還。

  「昌華,你過來。」許玦飲了一口雪菊茶壓制心火,喚他近前受命,「......做事謹慎些,切勿露出馬腳,務必將酒泉王帶回來,他的餘生只能在我掌控之中,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祁昌華微微頷首,神色中漾起一絲訝異,這是他頭一次從許玦這兒接到對魏垣不利的命令,出口即生死,他著實小看了這位「柔弱孤立」的寧王殿下。

  現成指令也好,免得自己絞盡腦汁去籌劃。

  「殿下,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說。」

  「昌華出身行伍,奉詔入京,卻在王府充任長史兩載,無滋無味,還請殿下開恩,替昌華恢復武職。」

  話落,許玦綻出一聲苦笑,「這兩年怠慢你了,雖說本王沒什麼本事,可吹吹耳邊風倒還有幾分把握,這有何難。莫非你心中已有屬意之位......」

  祁昌華開門見山,鄭重道:「晏氏僅一小族,而那晏錦卻依附晉王,官至四品羽林中郎將,雖說昌華昔日亦居同階,可他掌管的是禁軍,殿下難道不想宮城之中有自己人?」

  此話正合許玦之意,「待了結當前之事,便由你取而代之。七弟嵌在我們眼前的釘子,是時候拔除一些了。」

  忽然,屋外匆匆跑來一人,隔著一扇虛掩的雕花木門,急聲道:「殿下不好了,閔側妃方才見紅,臨盆在即......」

  早產?許玦心生疑慮,連忙擱置手中杯盞,快步上前敞了門,「怎麼回事?」

  報信的婢女急出滿頭汗,「今日晌午您看過她之後,側妃便隱有腹痛。側妃自有孕以來便鬱鬱寡歡,身子也不似從前康健,殿下您是知道的......」

  事情尚未稟完,許玦已無法再聽,拔腿就往紅荼院中奔去,婢女不敢耽擱,緊隨其後。

  「前些日子本王便向宮中求請了御醫,難不成至今未到?」

  「稟殿下,今日倒有一位御醫入府,就是殿下常召的那個伍大人。」

  許玦聽見是他來,未予答覆,只心系閔紅荼,急欲至其身旁。

  進屋時,現場已忙作一團,婢女穿梭於帷幔之間,勾動陣陣血氣。

  紅荼分娩中的呻吟聲不斷傳來,他意識到情況不妙,伸手欲揭紗簾,卻遇綺蘭阻攔:「此刻側妃狼狽不堪,殿下還是別看了。」

  許玦不願聽她囉嗦,當即便把這個十幾歲的瘦削女子推倒在側。

  「殿下!」他再度探那紗簾,肩上卻倏忽落了只手,回眸見伍必心手持藥碗,面帶薄愁地立在自己身後。


  「她沒事,女子生產皆是如此,痛比剜心,好在閔側妃未遇難產......您,稍待吧。」

  伍必心攙起綺蘭,將藥碗交到她手中,叮囑餵紅荼服下。

  一炷香後,裡邊傳來一聲啼哭,穩婆欣喜地抱出個略經擦洗的嬰兒來,「恭喜殿下,是個小千金。」

  「好......女兒好......」許玦呢喃著掀開襁褓,略看了一眼,迫不及待走向榻旁。

  穩婆輕拍著嬰孩後背,啼哭聲愈漸洪亮,「大人不愧為御醫,方才側妃還氣力不足,用藥後果真吊起了精神,這才順利產下小千金,您就等著殿下重賞吧。」

  「借你吉言......」伍必心莞爾,試探地湊近孩子,哭聲有力,身子圓潤,分明是足月生產。

  他挑動襁褓一角,恰露出嬰孩嬌小的手臂,上有一豆大胎記,驚得他猛然縮手,笑意凝滯。

  當年阿照夭折,紅荼傷心欲絕,拔下髮簪在其左臂之上刺下記號,寄希望於來世......未料這孩子的胎記與當年刺痕同在一處。

  或許真是天意。

  紅荼小睡初醒,急切想見自己的孩兒,伍必心借著御醫名義,已將她從穩婆手中接過多時,只好又依依不捨地交還,這才發現胳膊已經僵麻。

  此刻他的妻兒近在眼前,他卻成了外人,無法親近。

  他站在紗簾外,耳畔傳來紅荼的低低泣聲,她告訴許玦,要為孩兒取名「阿照」。

  當滿屋的人都沉浸在喜悅中時,一女子神色恍惚地步入門前,伍必心認出那是寧王妃身邊的珠璣姑娘。

  她環顧四周,目光終落於紗簾處,隱約窺見許玦身影,咬了咬牙,驀然跪倒,「小世子病重,還望殿下移步探視......」

  她沒等到許玦發話,只見到綺蘭從簾後步出,走到她面前,「側妃剛生產完,殿下已下令不見旁人,珠璣姐姐怎的還敢請殿下去別處?小世子纏綿病榻,你不急著去找大夫,來這兒耽擱,再加重世子病情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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