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箱裡的屍體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來認領付海偉屍體的女人。
從屍體浸泡的程度來看,應該在水箱裡泡了有近六十個小時了。
而這個水箱,是這整棟樓的供水源,也就是說,這幾天整棟樓的人洗衣做飯都在用這個水,但是卻沒有任何人察覺。
那麼問題就來了,這個女人是怎麼來到這裡並且還被泡在裡面的,為什麼她的身上會散發出和當年如此類似的屍香氣。
付海偉的這個女兒,叫付青。
這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麼她在局裡出現過一次之後就沒有再出現,原來是已經死了。
我看了一眼張子昂,只覺得她的死絕對和她要認領付海偉的屍體有關。
很快樊隊帶人趕來了這裡,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動靜,我們讓物業將陽台頂徹底鎖住,法醫等都便衣陸續上來,直到將付青的屍體打撈出來,只見她整個身子就像泡發了的木耳一樣,而那股屍香味本來在水箱裡還非常濃郁的,但是打撈出來之後就開始變淡,最後就沒了。
更奇怪的是,我問在場的人有沒有聞到這股子味道,別人都沒有聞到,好似就只有我一個人聞到了。
之後還是樊隊把我叫到了一邊,他和我說:「這可能是一種心理作用。」
我沒有明白樊隊這話的意思,樊隊卻接著說:「也就是說這個場景或者這具屍體喚起了你一些不好的記憶,於是將你帶入了類似的環境和感知之中,明明沒有產生任何味道,但是你在心理作用的暗示下,感覺聞到了那個味道。」
我聽見樊隊這樣說,自己也有些不確定了起來,樊隊說:「當年解救你的時候我也在場,你雖然只有三歲,但是你曾經說過有這個味道,可是當時我們的所有人都沒有聞到。」
聽見樊隊這樣說,我腦海里壓根沒有這段記憶,於是便默認了樊隊的說辭。
之後就是法醫現場取證的環節,因為是我和張子昂率先發現的屍體,我麼你現在既是辦案人員,同時也是目擊證人,所以樊隊讓趙炎和王哲軒去走訪詢問相關信息,而我和張子昂則留在天台配合現場勘驗。
當樊隊問我們為什麼好端端要來天台的時候,我和張子昂都說不上來,張子昂說:「我就是覺得天台可能有什麼,所以想上來看看。」
這個說辭顯然無法說服樊隊,甚至連我自己也覺得不夠有說服力,因為這太主觀了,雖然有時候直覺是破案的關鍵,但太主觀太難以解釋的直覺,有時候卻很危險。
樊隊說:「任何直覺都會有一個觸發點,張子昂你是老隊員了,一直都是嚴謹認真的典範,你和何陽不一樣,所以觸發你這個直覺的點是什麼,你自己應該是能追溯到的。」
聽見樊隊這樣問張子昂,我雖然沒有完全明白樊隊的意思,但是也聽了個七七八八,而且我瞬間想起了上次來的時候張子昂的異常,他當時明顯在廚房裡好像發現了什麼,但是卻遮掩了過去,沒有和我說,也沒有和任何人提起。
會不會這個事件就是觸發他要到天台來的動機?
張子昂卻和樊隊說:「我現在感覺腦袋裡的線索有點亂,我需要時間理一理。」
樊隊也不強迫張子昂,他看向了我,似乎是想讓我補充什麼,我出於嚴謹於是什麼也沒說,畢竟當時我也只是有這種直覺,沒有具體的證據支撐我的猜測,我也不敢隨便亂說。
樊隊見我沒說話,他又和張子昂說:「張子昂,這種直覺是很危險的東西,因為它讓你變得越來越像罪犯,而不是破案的那個人,長此以往即便你不是兇手,都會變成兇手,因為你根本解釋不清你這樣做的動機,但是案件的每一處都留下了你洗脫不掉的痕跡,當一個個痕跡累積起來,就是指向你的證據鏈。」
樊隊在說這個的時候,我再一旁大氣也不敢出,只是聽著樊隊說著這些,我感覺樊隊一定是覺察到了什麼,否則他不會和張子昂說這麼重的話。
張子昂卻並沒有其他的反應,只是和樊隊說:「樊隊,我會小心的。」
樊隊也就沒有說什麼了,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還是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一個事實。
最開始我感覺樊隊安排張子昂做我的隊員,一方面是調查隊需要這樣的模式,另一方面其實是讓張子昂觀察我,甚至是監視我。
但是就在剛剛,我忽然意識到,我又何嘗不是樊隊用來觀察和監視張子昂的,兩個隊員相互合作,但同時又相互制約,於是形成穩定的配合模式。
我不禁感嘆,樊隊會給你一種他無條件信任你的感覺,但同時也在控制整個走向,以防止個別隊員出現問題從而讓調查甚至整個案件失控,所以樊隊一直都保持著對整個案件調查的掌控,這沒有超常的能力是無法做到的。
這更讓我覺得樊隊絕不是我表面看到的那樣,他給我看到的絕對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我所不知道的就像一座更加龐大的冰山隱藏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甚至是我都不可能察覺到的。
張子昂則和沒有發生過剛剛的事一樣,就重新投入了勘驗當中。
而當我再一次靠近付青的屍體,就再也沒有那股屍香味道了,這更讓我疑惑起來,難道真的和樊隊說的一樣,只是我的心理暗示讓我感覺聞到了這樣的味道?
我有些不相信,於是用手摸了摸她濕漉漉的頭髮,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頓時一股屍臭就湧進了鼻腔里,嗆了我一下。
與此同時,旁邊的法醫提醒我:「何陽,不要隨便觸摸屍體。」
我看向他,但還沒有看清楚他的面容,就只感覺耳朵「嗡」地一聲,世界就變成了一片寂靜,而眼前的畫面迅速翻轉,接著就失去了知覺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