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騰月光

2024-08-20 17:38:47 作者: 稚楚
  方覺夏盯著屏幕里這一行字,孤零零一盞床頭燈發著昏黃的光,罩住他空白的大腦。

  他想回句什麼,可手指發僵,回什麼都好像不對。就這麼愣了許久,敲門聲響起。

  不請自來,和月亮一樣。

  方覺夏沒多想,放下手機光著腳就往房間的玄關走,他甚至來不及去打開玄關的燈,一路摸著牆壁來到了門口。

  「誰?」

  隔著門板,他聽到了裴聽頌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一絲男孩子的愉悅,「我啊,還能有誰。」

  方覺夏眼前一片黑,手摸著摸到了門把手,可他又忽然猶豫了,光著的腳趾下意識抓著地板。

  「這麼晚了,你還不睡覺嗎?」

  突然他聽到咚的一聲,是裴聽頌把額頭抵到門板上的聲音。

  「我想你了。」他很小聲,幾乎是從門縫裡傳進來的聲音。

  方覺夏捨不得拒絕他,於是打開了門。

  黑暗中,他的腰被一隻手臂攬住。門被關上,他被踉踉蹌蹌帶著走,抵在玄關牆壁,背後是冰涼的牆,面前是溫熱的胸膛。

  「你不想我嗎?」裴聽頌低著頭,抿住他的耳垂。

  他發啞的聲音里似乎有顆粒,磨著刮著方覺夏的心。好癢。方覺夏偏過頭,輕輕嗯了一聲。

  他當然想。

  想到自己剛剛還對著裴聽頌的衣服製造幻想,方覺夏有點不好意思,伸手推開他,摸著牆壁走到有光的地方,不太自然地把床上的外套拿起來放到沙發上,自己也跟著坐到窗戶下的沙發上,一條腿屈起,手臂環住膝蓋。

  「你不是要看月亮嗎?看吧。」

  裴聽頌笑著往裡走,眼睛望著方覺夏。他穿著一套純白的短袖短褲睡衣,兩條白生生的長腿露在外面,渾身都被窗外的月色蒙了層清輝,像朵夜裡盛放的雪一樣的花。乾淨又漂亮。

  他走到方覺夏的面前,盤腿坐在地毯上。手握住方覺夏的腳踝,還有他白皙的腳,「不冷?光腳在地上走,你是小朋友嗎?」

  被真正的小朋友說是小朋友,方覺夏不太樂意。他試圖把自己被抓住的腿抽出來,但裴聽頌使了點力氣沒能讓他得逞。於是方覺夏只能抬起另一條腿,腳後跟抵在裴聽頌的肩膀上,往外推他。

  他脖子上沒戴吊繩,受傷的手也是放下來的,這樣方覺夏才敢用力。

  「你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雖然是這樣的話,但他語氣溫柔極了,說完就偏過頭,吻了吻踩在他肩上的腳。在月色下,從腳踝吻到小腿,珍愛至極。

  方覺夏有些心慌,想收回自己的腿,但卻被裴聽頌拉著手腕一拽,跌落他懷裡,被他抱住後背。

  「裴聽頌,你幹嘛。」他還試圖掙扎,卻被裴聽頌拉著兩條分開的腿往他腰上盤,又抓住他的手臂,也往自己脖子後面繞。

  「不幹嘛,」裴聽頌托著方覺夏,單手就行,還顛了顛,抱住他走到床邊,然後俯身把他放到床上,自己也傾身壓上去,「看月亮。」

  說著,他吻了吻方覺夏的臉頰,「月亮在你臉上。」

  鼻尖蹭了蹭,裴聽頌的聲音低啞,「你臉有點燙,熱熱的,你感覺得到嗎?」

  他的每一句話都讓方覺夏不知如何是好,他被蹭到發癢,半眯著眼睛,「你不要說話了。」

  「那怎麼行,我可是rapper,怎麼能不說話。」裴聽頌笑了笑,給他提供了一個方案,「接吻是唯一一個讓我閉嘴的辦法,要試試嗎?」

  他發出的邀請很是直白,卻讓他有點心動。

  方覺夏眨了一下眼睛,仿佛下了決心似的,吻了上去。

  嘴唇和嘴唇碰上的時候仿佛有魔力,彼此身體裡的念頭終於貫通,如同糾纏在一起的呼吸,少年人的荷爾蒙交織在一起,把清冷的月光都燒熱,再裹在身上,就不怕冷。

  方覺夏喜歡接吻,喜歡唇齒相依的感覺。薄荷香氣湧進來,附在發熱發軟的黏膜上。潮水翻湧,緩解乾渴。

  深夜太過安靜,一切聲響都被放大。水聲溢出,又傳回到耳里,像迂迴的浪潮,拍打著靠近的靈魂。

  視線不明,氧氣缺失,還有一點點似有若無的酒精,這一切讓方覺夏出現幻覺。被裴聽頌壓在身下追逐勝負的畫面,將他的外套覆在臉上,還有此刻他壓倒性的吻,三重景象混在一起,只有心裡的某一處暗影在層層遞進。


  裴聽頌望向方覺夏。深夜裡的愛人最好看,微張的唇吐著熱汽,眼裡都蒙著瑩潤水光。他的嘴唇輕柔地碰了碰方覺夏的胎記,手揉著他的皮膚,沉聲問,「你怎麼這麼好看,嗯?」忍不住又親了一下,這是他渾身上下最鮮活的一部分。

  方覺夏沒有說一個字,可手已然抬起,回抱在他的後背,這是太明顯的眷戀信號。

  「你怕嗎?」

  方覺夏頭腦發暈。但他應該是不害怕的,他明明都查過資料了。於是他搖了搖頭,一雙清透的眼望著裴聽頌,「我在網上查過,一些關於這個的東西……」

  裴聽頌先是怔了怔,然後笑出來,不過他很快又替自己解釋,「我不是在笑你,只是覺得你太可愛了。」

  「查一下不應該嗎?」方覺夏覺得很符合邏輯,「未知的東西就是要去學習才能變成已知。」

  「你說得對,提前備課很明智。」裴聽頌低下頭,鼻尖親昵地抵著鼻尖,「方老師,你教教我吧。」

  這個稱呼實在太過羞恥,方覺夏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我……我怎麼教?」

  裴聽頌的嘴唇蹭過他耳下柔軟的皮膚,聲音低沉,「想怎麼教都可以,反正我什麼都不會。」

  實在是太大言不慚了。

  方覺夏的喉結滾了滾,侷促地舔了下嘴唇,岌岌可危的理智被荷爾蒙撕碎。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枚被撕開了包裝的雪糕,心情忐忑,又擔心自己味道過於平庸,擔心他不喜歡這種口味。

  可他不知道的是,裴聽頌喜歡得快瘋了。

  (贈送五千字)

  黑夜是一塊安靜燃燒的金屬,玻璃窗阻隔了一切,汽車在馬路上奔馳的聲音,霓虹燈管發出的微噪,他們統統聽不到,耳邊只有對方的聲音。

  方覺夏看似淡漠,但其實心裡藏著許多喜歡的人和事物,他的母親,他嚴厲的外公,陽台上的花花草草,尤其是那株曾經被忽視的仙人掌,他鍾愛的舞蹈,還有纏著他不願意分開的小算盤,他的夢想,他一起拼搏的隊友們。

  他的隊友之一。

  黑暗寂靜得像一個放大鏡,拉長一切細節,所以結束的時刻也拖得綿長,他整個人都脫了力,軟得幾乎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任裴聽頌從後面抱住他,像只大狗狗一樣圈住,說盡各種甜蜜的話。

  似乎還不夠,他又被翻過來,被他摟在懷裡,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吻,一直到兩個人的腦子都木了,直到裴聽頌連話都不再說。

  他們好像只靠接吻就可以活。

  一夜也好,一輩子也好。

  空乏的體力帶來的是一夜好眠,他們緊緊依偎在彼此身上,給對方最大的安全感。從沒有睡過懶覺的方覺夏早上因生物鐘清醒了片刻,看到裴聽頌安靜的睡臉,覺得心安,所以也安心窩在他懷裡,輕輕親了一下他手臂,再次睡去。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是被震動聲吵醒的,裴聽頌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探尋著震動的發源地,最後摸到了自己的手機,昨晚脫衣服的時候被他丟在床頭櫃。

  他努力睜開眼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程羌,腦子發昏,一下子想不到藉口,乾脆就掛了。

  「誰啊……」方覺夏往被子裡縮了縮,身上發懶,連說話語調也變得軟軟的。

  「羌哥。」

  剛說完,震動再一次傳來,只是這次是另外的地方,裴聽頌清醒了很多,翻找了一會兒,終於在枕頭下面找到了方覺夏的手機,還是程羌。

  方覺夏看到裴聽頌的表情就猜出來了,他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小心翼翼地從裴聽頌手中接過電話,清了清嗓子,這才接通,「餵?」

  「覺夏?你在哪啊?」

  「我……」方覺夏照實說,「我在酒店,我還沒起。」

  「十點了你居然沒有起?」

  「那什麼,我昨天有點著涼,頭很痛,晚上一直沒睡好,早上多睡了一會兒。」

  程羌那頭哦了一下,「沒事兒吧。」

  「沒有事,我可能是休息不夠。」

  「我還以為你也出去了,還想問你見到小裴沒,這死小子,我一睜眼他就不見了,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方覺夏心虛地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裴聽頌,他見到自己看還故意湊上來親,被方覺夏拿手推開,「嗯……我也沒有見過他。」


  一撒謊心就狂跳。

  「那行吧,我問問他們幾個,昨天子炎說要去爬山,沒準兒是跟他們一起了。」

  方覺夏怕露餡,順嘴說,「我覺得可能小裴是自己出去玩了,他本來也喜歡獨來獨往的,爬山……他估計也不喜歡那種運動。」說完他又補了一句,「他已經二十歲了,羌哥你就別擔心了,你最近也累了,休息一天吧。」

  那邊嗯了一聲,「行吧,那你累的話就再睡會兒,我先給他們幾個打個電話。」

  「行,那我睡了。」

  終於糊弄過去,方覺夏歪倒在床上,像個偷食禁果瞞住爸媽的小孩兒,「幸好……」

  裴聽頌湊上去親他,「方老師,你都學會騙人了。」

  一聽到這三個字方覺夏就臉紅,「我沒有。」

  「沒有騙人?」裴聽頌笑了一下,「也是。我確實不喜歡爬山那種運動,我喜歡……唔……」

  騷話還沒說完,就被方覺夏用手捂住了嘴。

  「我要睡覺了,你不要再說了,閉嘴,閉嘴。」方覺夏賭著氣,像條小泥鰍一樣鑽進被窩裡,好像鑽進去就能與世隔絕一樣。可越是這樣,裴聽頌越覺得他可愛,就偏偏要鬧他,於是又是撓癢又是扯被子,就是不讓他消停。把他鬧得在被子裡悶著笑。

  兩個人在床上扯了一陣子,突然又一次聽到了敲門聲,一瞬間,他們倆就跟兩隻受了驚的小倉鼠一樣,同步停下動作,愣在原地。

  是程羌的聲音。

  「覺夏?是我。你還沒睡吧?你說巧不巧,我剛給你掛了電話就收到一個代言合同,品牌商著急要回復,跟你商量一下,弄完我就回去。」

  巧不巧,太巧了。

  裴聽頌和方覺夏對視一眼,然後急忙環視整間房。

  「」

  哪兒能躲下一個一米九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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