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林暮雨突然插嘴道：「你說，母親的飲食後來也是小廚房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紅雲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去年冬天的事情，廚房的人仗著四夫人撐腰，每次去拿飯，都抱怨，說單獨給夫人做的這一份又麻煩又難做。
有氣不過的，回過幾次嘴，廚房的人便說，『青竹園裡有小廚房，你們要是覺得飯菜做起來不麻煩，就把東西拿回去自己做。』」
說到這裡，紅雲偷偷瞄了一眼林暮雨的表情，雖然不是第一次說這件事了，但是小姐的表情還是好嚇人。
「後來，我們幾個一合計，就拿回來在小廚房，單獨給夫人做飯了。多虧了舅老爺送過來的木炭和食材，去年冬天才沒那麼難過。」
說完這段往事，紅雲一言不發的侯在一邊了。
林暮雨在梳理過去的時間線，從大夫的診斷來看，母親中毒顯然是父親去世前後的事情。
後來用了小廚房，毒藥顯然還是沒有停止，母親說自己回來之後感覺沒那麼難受，是因為毒藥停止了嗎？
為什麼？
「我回來的這段時間，青竹園的人手有什麼安排變動嗎？」
紅雲仔細回想了一下，慢慢的說道：「仍舊是原來的安排，如果說有什麼不一樣的，就是新添了五個粗使婆子，小廚房和守夜的人手倒騰開了。
再就是小姐每天都要出去，我或者紅雲都會安排原來的老人，一整天都在二門那裡等著。」
「是哪個？」
「是原先在小廚房管木炭、燒火的柳媽媽。」
「還有什麼變動嗎？」
紅雲搖搖頭，「沒有了。」
「平日裡，再盯著點柳媽媽，有什麼不對勁的，就趕緊來說。」林暮雨盯著紅雲囑咐道，「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都要說。」
紅雲被林暮雨的神色一凜，連忙點點頭道：「是。」
這七天的煎藥，白錦全程親力親為，從林暮雨的態度上就能感受到她對這個藥方的重視。
更何況，舅老爺是特意跑出去親自抓的藥，重要性不言而喻。
白錦對此可不敢懈怠。
第二日，天色剛亮，青竹園的眾人剛剛用過早飯，林暮雨在試這幾日送過來的新衣服。
青色、灰色、藍色等暗沉色調為主，普通人穿這個很容易被衣服壓得死氣沉沉。
興許在道觀里修行過的緣故，藍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反而襯出了一股凜然世外的感覺。
當她笑一笑時，這種不可靠近的、世外之人的感覺又被極大的削弱了。
一眾丫頭還在討論要梳個什麼樣子的髮髻，院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雲姑娘，雲姑娘。」
聽聲音是趙姨娘的聲音，紅雲和白錦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果然來了」的眼神，就讓其他人把衣服收拾一下，騰出地方來。
紅雲去開門了，打開門，趙姨娘手裡拎著一個食盒，對著紅雲笑嘻嘻的說道；「今兒做了幾道老家的點心，拿了給小姐嘗嘗。」
紅雲有些納悶，往常也不見趙姨娘來，怎麼這兩日這樣反常，心裡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
「姨娘怎麼想起來，給小姐送點心來了？」」
趙姨娘有些侷促的說道：「一些點心，是老家的特產，想著小姐回來了……工序比較麻煩，想著做了給小姐送一點……」
趙姨娘的話前言不搭後語，顯然是在嘗試找一些話來掩蓋自己的不安。
白錦這時在後面說道：「姨娘進來坐坐吧，哪有站在門口說話的。」
後面那句是對紅雲說的，有些輕微的嗔怪。
「哎，哎。」趙姨娘忙不地的應道。
在屋裡落了座，幾人招呼過，房間就安靜下來了，趙姨娘不安的看看四周的丫鬟，又看看老神在在的林暮雨。
在凳子上不安的動了動，躊躇著想要說什麼，「小姐……」
又咽了回去，白錦看了看趙姨娘的動作，找了個找東西的藉口，把屋裡的丫鬟都帶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了林暮雨和趙姨娘兩個人，「姨娘要說什麼？」」林暮雨鼓勵似的看著趙姨娘。
趙姨娘扯了扯手裡的錦帕，為難的說道：「小姐，趙七的銀錢，您看能不能寬限幾日。」
林暮雨笑道：「姨娘是想要寬限幾日呢？」」
趙姨娘不說話了，自然是一直寬限下去，一直寬限到忘記這筆帳為止。
「一千多兩的銀子，對姨娘來說不是難事吧？」
姨娘的生日宴聽說就要一百多兩，還有對下人的打賞，也是很闊綽的，這點錢怎麼讓姨娘這麼為難呢？「」
趙姨娘咬咬牙說道：「好叫小姐知道，現在我手裡總共還有八百兩銀子，那些蜀錦的空缺，實在是掏不出來了。」
林暮雨沒有說話，趙姨娘心猶如在油鍋上煎熬，她是四夫人跟前的紅人不假，但是那日管家娘子回去，如實告知了四夫人。
從那之後，四夫人下了死令，不允許趙姨娘再給家裡送一個銅板。
昔日家裡窮的揭不開鍋，趙父趙母將趙姨娘賣進了蕭氏，兩家人本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後來跟著小姐嫁入了林府，成了林四郎的妾室。
是府上心善，才給了他們父女團聚的恩典，如今她的侄子欠了錢，還要她來補，四夫人是萬萬不樂意的。
尤其是這筆帳，欠的還是三房的，那就更不行了。
當然，這個時候，四夫人就不會去想，趙姨娘當時有膽子讓趙七去綢緞莊隨便賒欠，就是因為她先前的暗示。
暗示三房沒有精力管外面的帳目，暗示三房的東西最後都會落在四房手裡。
這才助長了趙姨娘的野心，侄子哭訴手裡沒有錢，在京城的開銷大時，這才授意他可以去綢緞莊拿東西。
蜀錦能換來的開銷當然是驚人的，如今東窗事發，三房有了精力管帳目，四夫人便當做不知道，狠狠地申斥了一頓趙姨娘。
哥哥步步緊逼，甚至威脅她如果不把錢給他，他就要鬧到林四郎那裡去。
趙姨娘拿了從前攢下的錢，又拿給他幾件首飾，四夫人近期對銀錢又看得緊，她實在是沒法了。
衣服首飾均是經過四夫人的手，賞賜下來的，每個都有記錄，偶然有幾個例外，那也是林四郎給的，都是有數的。
他日說起話來，東西不見了又是天大的罪過。
思來想去，還是想到這裡來求求林暮雨，希望這位小姐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