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後悔嗎

2024-08-20 20:09:28 作者: 燈旺旺
  沈清起腦袋又疼又亂。

  他沒有和喬忠再問下去了,他也知道,喬忠說的句句屬實,因為這個結果沈清起早已經猜到了。

  沈清起一直懷疑,爹是預料到這個結果的。

  可他想不明白,爹既然預料到了,為什麼不做打算,既然預料到了,為什麼還能每天那麼從容的去上朝,從容的做事,甚至從容的跟家人打哈哈。

  為什麼,爹還要堅定的做好他的職責所在。

  沈清起腦海里悠悠迴蕩著,爹爹最常說的話:

  做沈家的孩子,永遠不能怕死,要時刻抱著為國捐軀,精忠報國的心。

  他想起幼年跟著爹爹途經一處衙門口,那裡排著很長的隊伍,他坐在爹爹的馬背前,好奇的問,他們幹什麼呢。

  爹爹的聲音比以往都沉重:

  那些老百姓是在交稅,老百姓交出的稅錢,送到朝廷手裡,朝廷用這筆錢給我們軍餉,給爹俸祿。

  所以你記好,我們的富貴不是皇上給的,是老百姓給的。

  老百姓給了我們潑天的富貴,當他們有難時,我們必須挺身而出,哪怕付出生命。

  那年大漠攻入城池,放火燒城。沈家率軍出征,將大漠人打得猶如喪家之犬。爹爹像往常那樣,當即下令軍隊為百姓修葺房屋,很多百姓的房屋被燒了,暫時沒有住處,他讓老百姓住在軍營里。

  他帶著士兵和沈清起露宿野外。

  當時一個和沈清起年齡差不多的小男孩走過來討飯,爹爹詢問之下,方知小男孩的父母被亂軍殺了,爹爹將他收留了,還讓沈清起和他一起同吃同住。

  那小男孩叫霍齊。

  他記得特別清楚,那天爹爹聲音低沉的對他說:

  民間有句話,寧為太平狗,莫作離亂人。戰亂,最苦的是老百姓。

  後來,他因賭博,被爹爹用藤條抽打時,爹爹憤怒的咆哮聲音猶在耳:

  你不是在敗我沈長卿的錢,你敗的是老百姓的血汗錢!你揮霍的是百姓的血汗!

  他回憶不下去了,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他臉色白得厲害,頭也很痛。

  他死死的攥著拳頭,胳膊搭在冰冷的壁上,關外山走過來,輕聲問:「沈爺,沒事吧?」

  沈清起扶著牆,他回過神來,想張口說話,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關外山看看裡面:「裡面那老婦怎麼處置?」

  沈清起抖著手:「剮了,當著喬忠的面給我剮了她......」他頓住,聲音發著抖:

  「她教了個好兒子......背叛我爹......還說我爹是愚人,剮了她。」

  他的聲音極輕,關外山甚至沒有聽清楚,只是當沈清起說道「剮了」和「活剮了她」時,才格外用力。

  沈清起神魂晃蕩的出了刑部,他翻身上馬,陽光比往日刺目,他心口空蕩得厲害。

  他和閆景山早就定好十天之後在城外接辛月影和顏傾城他們的馬車。

  但他等不下去了,他覺得一天都很煎熬。

  他將適才一直在手裡緊緊攥著的骰子匆匆放進了懷裡,他現在必須得去找他的小仙女了。

  他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的要去迎她。

  如果他晝夜催馬,五六日的路程應能半路迎到她的。

  他有太多的話想問她了。

  為什麼大仇得報,他反而更痛苦了。

  我爹為什麼明知是死,也要回來。

  他不敢起兵不是怕死,他是怕百姓再陷入戰亂。

  老百姓到底是誰啊!我爹為什麼可以為他們做到極致!

  天底下為什麼會有我爹這種人。

  他做的是正確的事嗎?

  可他為什麼沒有善終。

  他在奔赴刑場時,是什麼心情?

  他不知道他的兩個兒子活了啊。

  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只知道他的二兒子被人敲碎了膝蓋凌辱致死。

  他的三兒子跪在地上學狗叫,最終悲憤自戕。

  當他得知他最愛的女人在刑室飽受折磨。


  他後悔嗎?

  爹爹知道娘親最怕疼的,有一次,娘親的指甲劈了,哭得花顏失色,爹爹嚇得表情都變了,小心翼翼的捏著娘親的手指給她吹著。

  沈清起手裡的馬鞭在揮舞,他縱馬狂奔,他一路出了城。

  他想,或者他什麼都不問,只把她抱在懷裡就好。

  他瘋狂地想念她,比以往更濃烈了。

  她此刻在幹什麼呢。

  想到這裡,揚在空中的馬鞭沒有甩下去。

  他想,那輛朝著京城的方向行駛而來的馬車裡,此刻應該是歡聲笑語的。

  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他像個可悲的遊魂一樣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會嚇到她的吧。

  他漸漸剎住了馬。

  他洗去了逃犯的身份,她好不容易可以不用提心弔膽了。

  就連好好享受這一路的旅程都不行麼。

  沈清起閉了閉眼,他鎮靜了下來,那些幾乎擾得他頭痛欲裂的問題,他自己應該也能找到答案的。

  刑部,卷宗。卷宗里一定記錄著他的家人最後遭遇了什麼,說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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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起立馬停駐長久,最終調轉馬頭,回去了。

  「阿嚏!阿嚏!」

  辛月影坐在馬車裡連打兩個噴嚏。

  顏傾城嬌笑著:「喲,看來是有人想你了呢。」

  辛月影一樂,吸了吸鼻子,挑簾望著車窗外。

  遠處小山叢桂,柳枝迎風搖曳,河面遊船如織,有嗚咽婉轉的笙歌傳來。

  瘸馬趁機大獻殷勤:「晚晚,坐得累了嗎?要不要去坐船?咱也聽聽小曲兒去?」

  晚晚點點頭:「好啊!咱們一起去看看?」

  顏傾城揮揮手:「我不去了,一聽就沒用真勁兒,糊弄事兒呢。」

  辛月影:「同行果然是冤家。」她對瘸馬:「我跟她去街上轉轉看看衣裳,你們先玩兒著。」

  兩個人下了馬車,朝著街上走。

  但兩個人的步伐都走得有些慢。

  「咱們......」兩個人同時開口,都愣了一下。

  顏傾城:「你先說。」

  辛月影搖搖頭:「你說吧。」

  顏傾城:「我意思是......這再好,還能繁華得過京城啊,不如咱們倆先走吧,他們慢,這麼走走停停一路玩兒的,還不知道哪天才能到呢。」

  「我同意。」

  顏傾城:「你要說啥事兒?」

  辛月影說:「也是這事。」

  顏傾城思念老閆,辛月影思念老頭,倆人一拍即合,當即回去了,找到霍齊。

  霍齊聽後樂了,斷然拒絕:「辛老道,姑且不說你二人先行,誰保護你們?

  我若跟著你倆走,他們怎麼辦?

  我只說最重要的事,你給我記好。

  你晚到一天,我家二爺的身子就能晚空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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