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起睜眼醒來,第一反應是想找房梁。
「這沒有房梁,這是軍帳。」辛月影輕聲說。
聽見了她的聲音,他目光這才恢復了神采,自床榻上坐起來了。
辛月影大驚失色:「別動啊,你別動啊!疼不疼?疼不疼呀?」
「小傷。」他抬抬手望著她笑。
「別害怕,不疼的。」
辛月影驚慌的望著他:「你別亂動!」
他的肩膀纏著紗布,左臂也包紮著,沒穿上衣,她將狐裘給他披在肩膀。
「不冷。」他說。
他捏捏她的臉:「小仙女又救我一命,若無你帶人趕來,我定要死在那了。」
辛月影:「我說什麼來著,他坑人啊!他跟孟如心一樣的坑!」
沈清起:「往後不跟他一起出去了,我留在帳中指揮。」
「嗯!」辛月影猛點頭。
沈清起挪了挪,往外面躺了一些:「來。」
辛月影下意識的站起,又坐下了:「不了,這床榻擠,我睡覺總是不老實的,我怕碰了你的傷。」
「沒事。」他幽幽的望著她,大概因得失血太多,臉色更顯得白了:「我想抱著你。」
辛月影輕手輕腳的脫鞋上了床榻,沈清起給她勻出很大的地方,她連忙抱著他:「別,你別掉下去了吧。」
他將手攬在她的肩膀,聲音也放輕了:「嚇著了吧?」
「我哪有那麼膽小啊!我就知道你定沒事!」
她話是這麼說,可是眼睛目不轉睛的望著他肩膀的傷。
望著望著,又將目光挪動到了他身上的疤痕,圓圓的,是箭傷,長長的,是刀傷。
往後又添了新傷了,她心疼極了。
兩個人躺下了,沈清起將被子蓋好,去找她的手。
「我差點嚇死。」
他心有餘悸的說。
辛月影握了握他的手:「不怕不怕,沒事了!」
「我是怕你嚇著。」他緊抓著辛月影的手:「有那麼一剎那我感覺我肯定要交代在那了,我手裡的槍震在地上撐著才勉強沒倒下,我筋疲力盡了。
我當時想我絕不能死在這,我死了你怎麼辦。
你定要把眼睛哭壞了!
只要稍稍想到你,我心裡才有底,才有力氣跟他們拼下去。
他謝阿生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死了倒了無牽掛。」
他越想越來氣:「王八蛋。」
辛月影目光陰暗,也跟著他罵:「王八蛋,坑貨!比沈老三還坑!tui,tuituitui!!!」
沈清起:「該把沈老三弄過來的,看看他兩個誰最後誰把誰坑死。
幸好我在那,否則那群人尾隨他回了營地,此刻咱們營地將面臨敵方主力攻擊了!」
他仍然好氣:「他沒傷?他居然沒傷?」
他又氣又不解,他傷得屈辱:
「這相當於我的身手不如他。」
「敵人肯定都是沖你殺啊,你行軍打仗的,怎麼不懂擒賊先擒王嗎,他們當然會先殺對他們威脅最大的人了。」
聽得小仙女這麼說,他心裡舒服一些了。
但只是一點而已。
他還是很氣:「他運氣怎麼這麼好?」他目光愈發陰鷙了,眯著眼,冷聲道:
「我偏生不想信這個邪,我以軍法處置了他,取他人頭祭旗,倒想看看會是個什麼結果。」
她緊了緊他的手,棲在他的臂彎里,抬眼望著沈清起:
「我勸你冷靜,第一他也屬蟑螂的,很難死。
第二,你還不如讓他領你這個情。」
「我讓他領我這個情?」他垂眼望著辛月影:「他也配。」
辛月影:「他把你背回來的,臉色刷白,離著老遠喊『軍醫!軍醫!』他都喊岔了音了,我瞧著他滿臉冷汗,朱校尉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你猜怎麼著?
嘿嘿嘿,他自己扇了自己一記耳光。」
辛月影捂嘴偷笑:「『啪』地一聲,嘿嘿嘿,好響亮的大比兜。哈哈哈哈!」
沈清起沒有隨著她一起笑,他幽幽的望著她,聲音和目光都變得軟了:「你當時一定嚇壞了吧。」
辛月影一愣,揚眉望著他:「喂!你小瞧我了吧!我有那麼慫包嗎?別忘了,我是銅錘幫的霸天白虎!我什麼名場面沒見過?
那話怎麼說來著,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成大事,就得我這樣!」
他將臉頰在她的髮絲輕輕蹭了蹭,他知道她越是這麼說,越代表了她當時一定嚇壞了。
沈清起更氣了。
累她受驚,罪魁禍首是誰!!!
是非要回去送人頭的謝阿生!!!
他目光愈發陰狠:「我必須宰了他示眾!當著全軍的面。」
辛月影本能想說,其實謝阿生是個好人。
可是她轉念一想,她的小瘋子被倒吊城樓示眾時。
可曾有人說他是個好人?
可曾有人替他惋惜一句?
沒有。
她目光也陰狠下來了:「宰他!!!」
她享受的在小瘋子的臂彎里蹭了蹭:「你解氣就行。」
兩個人漸漸睡去了。
才睡了一個時辰,天已亮了。
一隻手毫無預兆的拍過來,精準打在沈清起的肩膀上。
沈清起疼醒了。
垂眼一瞧,他右肩被打滲血了。
他用另一隻傷手替她將被子裹好。
披了衣裳,踩著布鞋出去了。
外面天已經亮了,他看向霍齊:「審出來了麼?」
「還在審。」霍齊昔年與沈清起打了那麼多仗,自知沈清起這是小傷,也沒問二爺傷勢如何。
謝阿生跑過來了:「你好點了麼?」
沈清起目光沒有挪動到謝阿生的臉上,而是望著霍齊:「斥候可返營?」
「斥候?」霍齊好奇:「怎麼?斥候怎麼了?」
若散出去的斥候回來,人到齊了,可以宰了謝阿生祭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