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齊:「斥候尚未歸營。」
「待得人馬到齊,速來報我!」沈清起玄身回了軍帳。
「我......我有話想和你說。」
謝阿生在背後沉聲道。
沈清起連個頭也沒回。
他挑簾回了帳內,卻發現辛月影將身擺了個大字。
她睡得很香,才給她裹好的被子也被她踹在地上了。
沈清起走過去,彎身撿起地上的被子,撣了撣塵土,給她小心翼翼的蓋好。
床上沒有他的餘量了。
沈清起走出去了,去了旁邊的軍帳。
謝阿生追進來了。
朱川洛正坐在帳中烤火,抬眼一瞧,見謝阿生面色凝重,還以為謝阿生找元帥有要事相商,朱川洛站起身出去了。
沈清起去向床榻,打算繼續睡覺。
隨便他謝阿生說什麼,他理都不想理。
待得人馬到齊,他定要宰了謝阿生一泄心頭之恨。
他倒要瞧瞧,光天化日,他沈清起會不會立地被五雷轟頂!!!
「噗通」一聲。
謝阿生屈膝跪在沈清起的床榻前。
沈清起回頭,眼中流轉過一抹意外。
謝阿生:「沈兄!這一拜,是謝你救命之恩,沈兄當受!切莫推辭!」
沈清起扭過頭去。推辭?他笑了,縱然謝阿生把頭磕出血來也沒用。
謝阿生說出的聲音也有些發顫:「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說。我想,沈兄應該知道我曾......」
啊對,還有惦記他媳婦這件事,那必須新仇舊恨一起算算。
謝阿生:「昔日我一時糊塗,接了你給我的彎刀,那時沈夫人將我大罵一頓,她質問我,如若我發現你喜歡孟如心,我是否要去多看孟如心幾眼,繼而又喜歡了孟如心。
之後我一直反反覆覆的想她這話。
我發現她說得竟然極有道理。」
他抬眼,沉聲道:「你一直是我的心魔。」
沈清起轉過身來了,他慵懶的看著謝阿生,倒想聽聽他怎麼就成對方的心魔了。
謝阿生:「戰場上我從未贏過你。雖勉強算得上是足以相抗,但我總是不服。
我今日與你一戰,我徹底佩服了!
我曾覬覦你的女人,你竟還肯捨命救我!若無你拽我那一把,那一箭,將打在我的後心,我會立刻斃命!」
沈清起又笑了,這次不是笑謝阿生,是笑他自己。
謝阿生很感動,眼中閃爍著淚光:「從前總是贏你不過,我便越想爭風,你也知道,我們行軍打仗的,最重要的是要了解你的對手。
許多時刻,面臨抉擇,我總是在想,若是換成沈清起會如何處置。
日久天長,這成了習慣。
我花了很久去了解你,截獲你的信,我也曾看過你給家裡的家書,字跡工整,頗有韻律。
我心情好時,也會讓我自己多說一說有押韻的話來。
模仿你,成為你,超越你,我或許真的有意無意的在這麼做。
直至沈夫人將我點醒,我才明白我真的很可笑。」
他抬眼看向沈清起:「後來,你們走後,我對沈夫人並沒有朝思暮念,我終於發現,其實我根本不喜歡她,我更喜歡嬌柔的女子,當然了,身量方面最好也別太矮......」
「霍齊!!!」沈清起陡然大喝。
「元帥!」霍齊進來了。
「叉了他!」沈清起徹底被激怒了,別的都忍了,他竟然說她矮!
他還嫌棄上了?
沈清起徹底下了殺心,目光狠厲。
他等不到斥候回來了!
霍齊疑惑的看著跪在地上的謝阿生,謝阿生眼中流轉過一抹短暫的震驚,又很快的平靜下來,他沉聲道:
「我知道我今天惹了禍,軍令如山,哪怕把人頭給你我都沒有二話!
沈兄!我只想告訴你,如今,我布泰耐的心魔消了!」
他彎唇,從容至極。
沈清起眯眼看著謝阿生:「到底是什麼心魔?」
謝阿生:「模仿你,成為你,超越你,戰勝你的心魔。」他跪在地上,彎唇望著沈清起笑:
「我認輸了。
如果換成是我,面對一個曾經覬覦我妻子的男人,我絕不可能相救與他。
昨夜廝殺之中,我筋疲力盡之時,我放棄了,我跌倒在地。我看著你仍然傲骨嶙峋,越挫越勇!
輸給沈清起,不丟人!」
霍齊聽了個一知半解,由於文化素養有限,沒聽懂鯽魚是什麼意思,他疑惑的望著沈清起:「還叉嗎?」
「叉。」
謝阿生不用叉,他自己站起來了,滿臉從容和坦然,他望著沈清起笑:
「沈夫人是個好女人,如果當初她對我有半分溫言軟語,哪怕是好言相勸,我定要沉淪,定要執迷不悟!
若是鑄成大錯,我想我們更加會成為勢同水火的死敵!
她一直窮盡惡毒之詞罵我,我方知我有多可笑!
昨夜她嚇壞了,對我又踢又打,我才知道她也來了軍中。」
霍齊這才納過悶來鯽魚是什麼意思,惡狠狠地說:
「哦!敢情你惦記辛老道?!日!沖你鯽魚我們夫人!我也叉你!」
他一把拽著謝阿生要給他帶出去。
沈清起:「昨夜她嚇哭了麼?」
霍齊當時正忙著清掃戰場,他一推謝阿生:「元帥問你話呢!臭鯽魚!」
謝阿生點頭:「哭了,說我坑你了什麼的,有些話聽不太懂,可能是我中原話不夠火候。」他面帶疑惑:
「只是人與人之間,語言雖然聽不明白,但是所表達出的情緒我卻能懂,你當時躺在床榻上昏厥之時,她癱坐在旁邊哭得花顏失色,臉上的絡腮鬍子掉了一半,我才發現是她。
直至聽得軍醫說,元帥沒有大礙,好像是急火攻心所致昏厥。
她這才站起來,朝著我目露凶光的又踢又打。」
謝阿生也懊惱極了。
沈清起沒有太意外,辛月影在她面前表現得越淡然,那反而越代表了當時她有多害怕。
他喉嚨滾了滾,眼眶紅了,他心疼極了。
他突然不想跟謝阿生計較了。
殺了他固然泄憤,但還要再另尋旁人。
早點打完仗,早點帶著她回家。這是他此刻唯一的一個想法。
沈清起抬抬手,讓霍齊出去了。
霍齊一愣,雖不情願,卻也知此處是軍營重地,不能有二話。梗著脖子出去了,臨走前又罵了謝阿生一句:「臭鯽魚想吃仙女肉,我呸呀!你也配呀!哼!」
他望著謝阿生:「你折返回去是拿什麼東西?」
謝阿生目光躲閃。
他猶豫一陣,從懷中拿出一枚香囊。
粉色的料子,上面繡著一朵朵的小花,一瞧就是女人送的。
這在沈清起眼裡看來有點可笑了。
大男人,戴個這種東西,且還是粉色的。
真逗。
他的小仙女從不送這些花里胡哨,又累贅又無實際用處的東西。
一毛不拔的小仙女,用價值連城的柘木給他打造了一支槍桿。不比這種東西有用處?
沈清起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每每當他想起他的小仙女,他心中的狠勁兒和憤世嫉俗永遠能消弭。
他不覺得自己是運氣差的那個了,他反而覺得自己是運氣最好的那個。
沈清起得意的彎唇笑了笑。
謝阿生不太理解沈清起在笑什麼,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驅......驅瘴氣的。」
「漫天西北風,哪來的瘴氣。」沈清起冷眼看著他。
謝阿生眼中溢著笑容:「走時她非讓我戴著。」
他將香囊收進懷裡,也不見外,將炭盆拎過來了,還貼心的將被子給沈清起蓋好,扯了胡床守在沈清起的面前。
「你幹什麼?」沈清起疑惑的看著他。
謝阿生:「你因我而傷的,我要好好照顧你。」
「滾。」
謝阿生撓撓頭,笑了:「你別嘴硬了,我知你對我好。」
「我讓你滾!」
謝阿生彎身在炭盆里添炭:「別說了,以後我們就是知己了,沈兄,我們也算是袍澤了!」
沈清起沒力氣罵他了。
謝阿生靜了一陣,忽而問他:
「沈兄,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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