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花園雖然不大,但是從這一頭一直澆水澆到另一頭,一路走過來,都必須得彎著腰,加上這古代的水桶本來就是實打實的木頭製成的,比較沉重,又得佝僂著身子走,這麼遠的距離,不累就奇怪了。
也得虧是江琉玉的身體向來不錯,還算能支持的住,要是時間再拖久一點,恐怕就得很丟面子的,整個人栽在水桶上了。
說罷,江琉玉長長的歇下一口氣,將手中的木頭澆水壺隨便的放在地上。
張魏就光是聽著這個木頭和土地碰撞的聲音這般沉悶,他都可以想像得到這一路拎過來究竟有多廢功夫,再聯想到江琉玉一個女孩子家要這麼辛苦,也著實是不容易。
他心中很是不忍,倒是想說個幾句話來安慰江琉玉一番,但是他卻隱約記起來,方才衛凌竹臨走之前說的話,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好似江琉玉會被她帶到這裡來,也和自己有一部分原因。如此一想,張魏本以為可以置身事外的勸慰個幾句,此刻倒也不好意思開口了。
而江琉玉拿著木桶裡頭的水洗了一下手,讓這水分蒸發所帶來的涼意,可以驅散一些因為太過用力而導致的發紅腫脹,可誰想一個側眼,卻注意到張魏就這麼呆呆地站在自己旁邊,已經好半天沒有說話了。
她不禁眨了眨眼,直起身來好奇的看過去。「你這究竟是怎麼了,我看你好像很有心事的樣子,是外面遇到什麼麻煩了嗎?還是她剛剛跟你說了些什麼?」
聽到江琉玉這麼一聲對內情毫不知曉的聲音,張魏猛地回過神來,在原地僵硬了好一會兒,隨後才勉強動了動臉上的肌肉詢問。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很驚訝而已,你是怎麼會來到衛姨娘的院子裡面的,我記得憑你這麼好的口舌,你怎麼不說服姨娘讓她放你回來呢。」
「你知道姨娘畢竟和我算得上是自家人,我在他面前也不太好意思開的了口,你怎麼就一句話都沒說,就答應過來了呢。」
說著,張魏便撩起自己的衣擺走到江琉玉的面前,替她把這已經澆完了的水桶拿出來。江琉玉這會兒才剛歇下來,一下子聽到他的這句話,頓時心情就不那麼美麗了。
她臉色一僵,跟著張魏的背後離開了小花園,故意清了清嗓子,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這個你就不要再提了,這其中有一些細枝末節,並不是旁人能夠聽的明白的,且算我今日是被脅迫過來,她是主子,我又怎麼能夠糊弄得過去呢。」
「我這段時間看來是只能被困在姨娘的院子裡面了,外面的事就只能交給你一個人去打理了,為了叫你好聲安心做自己的事,我且先囑咐你個幾句,」
江琉玉說著,雖然還不好意思同主人家一樣,坐在衛姨娘的椅子上頭,但是喝幾口茶還是下得去手的。
她倒了兩杯茶來,一杯給張魏,一輩自己灌了一口,隨後兩人就坐在廊下的台階上說話。
「咱們的生意斷然不可能只滿足在那幾間鋪子裡面,你還得學會和其他大的客戶們談談價格,送到別的地方去賣。以及給咱們提供原料的那些小老闆們,他們雖然不是十分有用,但起碼也算得上是舉足輕重,」
「你只要學會你清楚這兩條人脈,對你以後的生意也是大有幫助的,你在外邊好好干,不用擔心我在這裡會受什麼委屈,」
江琉玉羅嗦起來,也許還要加上些許今天早上在衛凌竹這裡受的悶氣,所以話滔滔不絕,又繁密又細碎,連張魏想要張嘴插個幾句話,也被他逼得不得不放下手來。
「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我再給你送幾個錦囊過去,等到你小有成色之後,我想我應該也差不多可以從這裡脫身了,到時候咱們可以再繼續討論一下後續合作的問題。」
只要張魏的生意照舊,最好越做越大,自己拿他的分紅和提成都能夠拿到手軟,到時候有了這麼大一筆錢,就算是豁出去都不要了,總也得先從衛凌竹這裡將自己的自由換回來。
不過也得考慮一下時間,若是張魏要花上半年左右的時間,才能夠達成這種程度的話,那自己也不用費這番功夫了,索性在這裡安心做上個半年,衛凌竹也不像是會苛刻人的主人,到時自己便有兩份工錢拿了,也算是何樂而不為。
江琉玉心裏面盤算的特別好,微微一抿嘴唇笑了一下,便打算起身到後邊再倒一杯茶過來。而就在她起身的這一瞬間,張魏又是欲言又止地被她的動作給耽誤了,他心下嘆息了一下,也只好等江琉玉回來了之後再開口。
「你先不要這麼興奮,且聽我跟你說幾句話,」張魏等她坐好了之後,才擺著手讓她冷靜下來。江琉玉不明所以,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變動的可能,便衝著他笑著點點頭。
「有什麼事你說吧,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我雖然身體疲憊,但是腦子還是很靈活的,起碼比你一個人在這裡費心思考,要來的好的多吧。」
講到此處,江琉玉便是又經不住心中的得意,呵呵地傻笑了兩下,這下張魏可看著很有些拿她沒辦法的意味,方才對她的一點心虛和不好意思,也被削弱了幾分。他定了定神,等她完全肯安靜下來了之後,才把自己一直想說的話全盤托出。
「我是有話想要告訴你,我如今做生意主要是為了能夠讓我的兄長對我刮目相看,至於你對我以後的規劃,想著讓我把生意越做越大,其實我的志向並不在此處。」
「我從小雖說是錦衣玉食,呵護著長大的,但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我卻也是寒窗苦讀了這十數載的時間。我有這一身的才華,立志想要能夠參加科考走上仕途,」
外頭的太陽正好,張魏又心情緊張,給曬出了一腦門子的汗,他擰著眉頭,在江琉玉疑惑的眼神當中,將手中那杯已經涼透了的茶一飲而盡,隨後接著說了下去。
「只是因為我兄長的緣故,商人在外邊總是被人笑話,我兄長也索性破罐子破摔,想讓我步他的後塵,我雖然不想叫她失望,也不想讓他以我的志向為藉口,時時嘲諷於我,」
「所以我才一時興起,託了你陪我一起經營,可若是想讓我和兄長一樣經商一輩子的話,這斷然是不可能的。」
話音落地,張魏看見江琉玉吸了一口氣,兩道眉頭也是深深皺起,只以為她心中不快,趕著又添了一句,「不過你放心,我斷然不會放著你不管的,」
「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從姨娘的手中將你救出來的,以後你若是想要經商或者是留在府上,你都隨意,也算得上是我感謝你這麼長時間以來對我的鼎力相助吧。」
一口氣把心裡憋著的話全部都講出來,張魏仿佛一顆總是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在了地上。可等的話音消散,他卻眼睜睜的瞧著江琉玉好似一口氣憋在了嗓子眼兒上,想說說不出來,也不肯輕易放下,心下禁不住就又跟著提了起來。
江琉玉顧著兩邊兒的腮幫子,眼睛也瞪得大大的,須臾才轉過頭去,長長地將這口氣吐了出來淺笑,「我還以為你說什麼事呢,原來就是為了這個緣故,倒把我嚇了一跳。」
「不過你說總有一天是個什麼意思,也未免太沒有志氣了吧,差一點我腦子要是沒回過來彎的話,這會兒就要跟你吵上了,你說想要參加科舉,走上仕途,這是好事呀,又不是所有人都得按照一個既定的目標前進的。」
「你兄長的期望是那樣,你自己有你自己的夢想,這才是值得慶幸的地方,我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妥的,不過你說要把我救出來的話,這句話可一定要是真的,否則我可是要跟你沒完的。」
「你,你這是說真的,我以前將這話告訴了其他人,甚至我的三五好友也沒有一個人肯支持我的,反而叫我收收心,跟著我兄長一同出海經商去,你倒是與眾不同,不覺得我這樣想是天方夜譚嗎?」
張魏剛才話說的那麼快,就是怕江琉玉會不同意,卻沒想到這個結果遠遠超過他的想像。而江琉玉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反而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你們不是一直說什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嗎,巴不得家裡能出個狀元榜眼秀才的,就可以揚名立萬,流芳千古了,怎麼到了你的身邊反而倒變了呢?」
「你兄長也就算了,他可能是真的擔心你要是考不上,心裡會不舒服,但是你那幾個朋友就不一樣了,你考不考功名對他們又沒有什麼壞處的,怎麼他們還巴不得你留在這裡?我可不覺得這像是一個正經好朋友能說得出來的話,只怕也是想把你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