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玉越說越覺得自己想的很對,當即就坐直了身子側過身去,十分嚴肅的繼續說道,那架勢正經嚴肅的把張魏都給嚇得一愣,也跟著側過身來認真聽講。
「我覺著也是你交的朋友,要也是那些讀書人的話,他們知道你的才華己經給兩托著你,不讓你去趕考,那就少了一個人跟他們競爭了。」
「而要是那些過來跟你蹭吃蹭喝的人的話,就是想著如果你上京趕考去了,那不就沒有人繼續帶著他們胡吃海塞了嗎。走了你這麼大一個移動的飯票,那對他們可是吃大虧的。」
說罷,江琉玉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來,在自己的膝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表情一番恍然大悟,渾然忘記了自己目前的處境,是在誰的院子裡。
「依我看來,這些跟著你混吃混喝的人拖著不肯讓你走,恐怕還有另一個原因。你家裡這麼家大業大的,他們搭不上你兄長的關係,便過來和你羅嗦,你要是莫不開情面的話,就把家裡的幾個鋪子的掌柜,櫃檯,哪怕最次的帳房讓給他們,對他們而言,也算是占到便宜了,」
「都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要是都任人唯親的話,只怕他們以後將你家搬空了,你都還被他們給蒙在鼓裡呢,到底你在做生意這一層面,比你兄長還是差了一些的,不過既然你的志向是在當個小官,這倒也能說得過去了。」
話音落地,江琉玉越發的往這些方面去聯想,仿佛都可以套用在自己的身上,心情當即就鬱悶起來,沒注意一下子,憑著一腔的憤凱輕輕推了張魏一下。
「這要真的淪落到這一步的話,可得好好數落你一番了,你看你交的這都是些什麼人,以後出去跟人交往,能不能把眼睛放亮一點。」
「有的人是吃了虧可以再爬起來和你這個虧吃的,未免也太不值當了,而且還是虧大發了,這可得我奮鬥上多少年才能夠將這大家大業的重新攢起來呀。」
張魏莫名其妙的挨了江琉玉一下,心情正是疑惑想要跟她好好的說擺個幾句,但一看她如此一副當真了的樣子,又沒憋住笑出聲來。
「你說你這是在不高興個什麼勁兒,這一開始本來只是你我兩個人之間的猜測而已,怎麼好像還真以為我會蠢到如此地步似的。」
「我身邊確實有這種不懷好意的人,可是哪個人身邊不會有幾個拖後腿和別有用心的傢伙在,誰也說不上誰乾淨。我可是都有好生小心防備的,你這話講的就跟我兄長是一個脾氣,都以為我是這麼容易被人拿捏的嗎。」
「若不是知曉你是誰,我只怕都要懷疑是否是我家裡的哪位長輩附身到你的身上,專門來跟我說教的呢。」
說著,張魏自己就先十分開心地笑得前仰後合。江琉玉給他說的一愣,兩隻眼睛抬頭望天,仔細回想了一下他所說的話,頓時就惱羞成怒,又笑著小小的拍了他一下。
「胡說八道嘛你這不是,你以為我會這麼輕易的就被你給嚇著了,我會這麼說話不也是因為你太不讓人放心了,所以專門提醒你一下。」
「我知道了,知道了,謝謝江大嬸子的操心,我以後一定會多加小心的。」張魏都差點給自己的笑聲嗆著。
知道這麼稱呼江琉玉,一定會換來她接下來更為暴力的舉動,所以張魏剛剛才講出口便,趁著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立馬站起身跑遠了。
江琉玉估計也是因為今天的失誤,所以導致腦筋一直都不在線上,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要找張魏算帳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另一邊,在青崖鎮所有百姓死去之後都會埋屍的墳頭山上,蘇景夜和蘇挽沁一同離開已經有一陣子了,這些天只有龍大生一個人在店裡面經營,又沒有什麼人好說話,幫他排解一下心中的苦悶,所以龍大生一得了空,便只能過來跟周氏的墳頭前說話。
這日,算起來應該也是周氏離開之後的三七了。龍大生特意好生穿帶了一番,選的是黑青色的上衣褂子和褲子,踩著一雙黑背面的千層地布鞋,手中捧了一束黃澄澄的菊花,拎了一籃子的點心水果和酒水紙錢蠟燭,便又只是孤身一人的來到了周氏的墳前掃墓。
龍大生板著一張臉,默不做聲的走了這麼長的時間過來,這樣手中的菊花和籃子放下,還沒有擺開架勢,只是看清楚了那墓碑上特意找蘇景夜為周氏提的字,龍大生的鼻子和眼眶就禁不住紅了。
算起來,從當初江琉玉他們一行人到了這裡,將這麼好的一家鋪子辦起來,到江琉玉的離奇落海失蹤,江家一家子的人也隨之陪葬,最後甚至連上了周氏也一同喪了命。
這短短的時間裡面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要說前面的與龍大生無關,龍大生還能夠置身室外,周氏的離世卻無疑是給他的心上來了重重一擊。
龍大生在為周氏的離開而傷心的同時,一下子聯想起來了之前發生過這麼多的事情,怎麼能夠不感慨萬千。
眼下蘇景夜和蘇挽沁也離開了,龍大生身邊便是徹徹底底的沒了人,他還能夠堅持的了這麼長的時間,也算的上是很能挺的住了。
龍大生吸了一下鼻子,從這吸氣聲當中明顯能夠聽的出來,他已經略微有些哽咽。他緩緩地蹲下身來,將那束菊花放在一邊,把籃子裡頭的蠟燭紙錢和點心水果一一的擺放整齊,一邊擺,嘴上還念念有詞。
「娘,兒子今天來看你了,也不知道你在下面過的好不好,專門帶了些你平日裡最愛吃的點心,你先嘗嘗看。」
說著,龍大生將那一把白色銅錢模樣的紙錢往空中一撒,呆滯著一雙眼睛將酒壺取出來,倒了一滿杯的酒,在周氏的墓碑前面倒了一圈,隨後再重複這樣的動作三次,把三根線香上完了之後,他再盤著腿坐在了地上。
旁邊不遠處的幾個墳頭,也來了一個婦人拎著籃子,不知道是給家中的哪一位親人上墳,那位置和周氏的墳頭離得也不遠,也就隔了三五個墳包的樣子。
那婦人瞧著龍大生這般的悲痛,猶豫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該上來安慰一下,便先蹲了下來,在自家墳頭前面等著一會。
坐在了地上,卻不知道為何仍然是繼續沉悶下去,在這呼嘯的涼風中坐了好一陣子的時間,龍大生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猛地一灌,才能說得出話來。
「娘,你放心,這酒原來是特地給你帶的,怕你喝著不習慣,所以我沒有買那種濃數特別高的,所以我喝不醉的。」
將杯子放下,加了一點點酒精的催化,龍大生的表情也終於生動起來。「娘,你放心,我這日子過的還可以,我就是有些想您了。」
「這些日子公子也走了,蘇姑娘也跟著他一同去了,我記著您之前的話,這蘇姑娘怕不是對公子有些意思,所以她一同跟去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公子因為夫人的緣故,看上去並不是怎麼歡迎她過去。不過我覺得倒還好,蘇姑娘一同跟著的話,起碼也能有人照顧公子,這樣您和夫人在下邊說說話,你們二位應該也能放心一些吧。」
一般上墳人家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所以之前哪怕龍大生在周氏的葬禮上對蘇挽沁頗有微詞,這在去世的人的面前還是不好講些別人的壞話的。
「現在店裡面就只有我一個人在管,也不知道公子什麼時候能夠回來,以前你特別希望兒子能有出息,現在兒子勉強也算得上是在青崖鎮這一塊出人頭地了,可是您卻去了什麼地方啊。」
話音落地,龍大生幾乎沒撐住,低下頭,眼淚也要跟著一塊掉了下來。不過龍大生到底是個半大的小伙子,又怕周氏在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瞧著自己這麼大一塊頭,還哭得這般驚天動地。
到底也是男兒又淚不輕彈,如今斯人已逝,他可不能再讓自己這般的墮落下去,所以龍大生吸了吸鼻子,又強行把想哭的意頭給忍了回去。
將放在周氏墓碑前面的水果點心盤子收了回去,龍大生從地上爬起來,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旁邊那個已經等候多時的婦人,卻在這時瞧見龍大生的樣子,趕緊跟了上來。
「原來真的是周大嬸子家裡的大生呀,我方才還以為看錯了呢,我就說這小伙子怎麼和你長的是一模一樣呢。」
夫人挎著籃子,親切地笑了一笑,龍大生定睛一看,才發現這位原來是住在離自家沒有多遠的鄭大嫂子。鄭大嫂子上了年紀為人又和善,和周圍一圈的老婦人關係都不錯。
周氏之前得病的時候,鄭大嫂子也時常過來看望,所以龍大生還能夠有點印象,不過這麼長時間沒碰著面了,龍大生還差點沒認出來,卻不想在這個地方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