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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三合一【23w、23w5+】

2024-08-20 20:56:42 作者: 暮寒公子
  煉器比賽結束。

  送走了赤羽城後,言必信也即將告辭離開。

  見黑袍煉器師流『露』出告辭之意,掌柜和丁師當即站起,走近相送。

  他個,一個作為甄卓兒心腹負責現場調度,一個代表如意城煉器師來充當這場比賽的觀眾所。

  這人本來都做好拓展見識、一飽眼福的準備。

  誰知比賽虎頭蛇尾地結束,而埋藏在事件後的真相,卻又如驚心而殘酷。

  直到起身相送言師時,掌柜和丁師仍存著幾分沉思之意。

  他都不禁思考起個問題:倘若替代的是的至親,認不認得出?

  假若認出了,這一劍又能不能刺得下手?

  思及處,掌柜不由把羨慕的目光投向黑袍煉器師。

  掌柜由衷地想著,真好啊,言師從來不用擔心這樣的問題。

  不僅是為言師煉器本領高強,可以輕而易舉地創造出辨識千面魔的法器。

  更是為言師……額,自己的生命極為警惕,在千面魔出場的第一時,能輕而易舉地發覺不。

  而且,言師根本不用糾結「這一劍要不要刺」。

  畢竟,憑言師一貫從心的作風,也無需他來思考責任、義等種種重要問題。

  只有他拎著袍子,第一時飛奔到街上,狂喊「救命」的份。

  腦海浮現起那副場景,掌柜的唇角輕輕彎了一下,又他強行扯平。

  言師在面前,當面腹誹未免不夠厚道。

  而且,回憶起不久前的生辰宴上,言師連續做出三次神準的預言,掌柜的在這方面難免『迷』信起來。

  他恭敬地請教言師:「師,不知道您還有什麼要教的嗎?」

  忽然當成神算子的言落月:「?」

  於言落月來說,這個問題沒有任的前後果,甚至有點莫名其妙。

  她沒搞清楚掌柜究竟在想什麼,只好祭出萬能答案。

  「……多喝熱水?」

  掌柜的如聞仙音,當場畢恭畢敬地應下:「是,明白了。」

  既然言師交代他多喝熱水,那他回去以後絕不喝冷水,也絕不喝茶水。

  師高瞻遠矚,交代的事情只管照辦。這是他在言師身上學會的道理。

  言落月:「??」

  丁師看了眼忽然抽風的老夥計,笑呵呵地捋了捋自己的鬍子。

  人陪著黑袍煉器師,一路行至垂花門,掌柜又猶猶豫豫地開了口。

  「關於您方才的指點,已經明白了。不知這個人,您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言落月:「???」

  任言落月想破腦袋,也搞不懂掌柜的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

  要不是她剛剛煉製出尋蹤羅網,簡直要以為掌柜的千面魔掉包了!

  黑袍煉器師轉身來,仔細打量掌柜周身上下。

  斗篷的陰影掩去了言必信的面容。

  然而煉器師的目光仍然有如實質般,落在掌柜的肩頭、身上。


  掌柜下意識地站直了。

  片刻以後,言必信嗓音沙啞道:「天涼了,掌柜的多穿點吧。」

  雖說修仙之人寒暑不侵,但馬上都快入冬了,掌柜的身上還是只穿一件單衣。北風一吹,袍角仙氣飄飄地揚起一片。

  這麼打扮起來的確氣質清疏,但旁人看著,心理上還是會覺得冷。

  掌柜的恍然悟:「是,師的指點,已經領悟了。」

  他明白,他都明白。

  「天涼」當然不是指如今的氣溫,而是在預示這魔物並起的世道。

  師也不是真的要他增減衣物,而是要他隨身多帶一防禦法寶!

  言落月:「……」

  言落月已經不想問掌柜,他究竟又琢磨出什麼了。

  在回身的前一瞬,言落月餘光瞟見丁師雙肩微抖,好像在忍不住地發笑。

  一路將黑袍煉器師送出城府,掌柜欠了欠身,最後一次忍不住發問道:「師,您看……」

  基於前次不信邪得到的經驗,掌柜認為,師和他師妹的預言,最好能一次『性』湊足三條。

  言落月追問得徹底沒了脾氣,只好替掌柜湊齊了預防流感三件套。

  黑袍煉器師低笑了一聲,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戴個口罩。」

  掌柜的不解其意:「……口罩?」

  言必信抬手,作勢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是透氣的覆面。」

  深秋時節,是快變季的時候。不管掌柜心裡在想什麼,防止傳染病總不會琢磨出錯吧。

  留下這句後,黑袍煉器師客氣地沖人點點頭。

  不待他出言挽留,言必信拋下還在思考師深意的掌柜,袍角翻捲地步離開。

  ——她要是繼續留在這裡,掌柜的再問幾句,言落月只能讓人多喝小柴胡沖劑了!

  目送黑袍煉器師匆匆離開,眼看著人影消失在街頭拐角,丁師終於不必按捺,當場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老友,你這回可把言師驚個夠嗆。」

  看看人家跑路的速度吧,分明是在逃避掌柜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啊。

  掌柜嚴肅地看了丁師一眼:「你懂什麼,師交代的事情,必然有其道理。」

  丁師揶揄道:「好友,上次生辰宴上,言師確實有靈妙。但你可不能一朝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掌柜的輕哼一聲,心想,當面推翻六次判斷的人又不是你。

  ——你是一直在旁邊拆台的那個!

  掌柜:「好友,那咱走著看吧。」

  ……

  快地,僅僅是一天去,掌柜迫不及待地傳訊給丁師,邀請這位老友來店裡見面。

  丁師前來赴約之時,口頭略有微辭。

  「百鍊會即將召開,近日都忙著打磨技藝,臨時抱佛腳。要不是老友你親自相邀,是絕不肯『露』面的。」

  小小地發了一陣牢『騷』,丁師才道:「怎麼了,可是又發生了什麼事?」

  掌柜坐得筆直,雙眼發光,顯而易見還沒從興奮緩神來。


  「絕了,真是絕了。你可知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丁師茫然。

  掌柜猛然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盞都跳了一跳。

  「師前日裡讓多喝熱水,回去後,便讓家人給燒壺熱水來,不必泡香茶了。」

  「結果你道怎樣?那小兒子聽了,居然扭扭捏捏地來同認錯,承認他在的寶貝茶葉里養蠶寶寶——哎呦,可氣死了這臭小子。要不是見不肯喝茶了,他以為東窗事發,說不準要喝那蠶屎茶葉喝到什麼時候!」

  「哈哈哈哈哈哈!」

  聽完掌柜的倒霉經歷,丁師毫不猶豫地從胸腔爆發出一陣響亮的笑!

  丁師挑起一條眉『毛』,調侃道:

  「好小子,居然還知道動投案,你家小兒子聰明伶俐,將來必定是個人才啊。」

  掌柜用鼻腔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罷了,不提這小混帳,省得鬧心。老友,你可還記得言師前日叮囑的第二件事?」

  丁師回憶了一下:「他說天涼了,讓你多穿一點?」

  「是。自從言師交代後,立刻穿戴上一身防禦法寶。」

  掌柜一面說著,一面將手上佩戴的扳指亮給丁師看。

  他興沖沖地說道:「今天早晨起了作用!方才有個客人送來一隻千機匣讓招鑫居鑑別。你知道的,千年前流行一陣用千機匣陪葬的風俗,所以裡面什麼東西都可能有。」

  丁師真不愧是掌柜的多年至交,當場聞弦音而知雅意。

  「這隻千機匣里裝了攻擊盜墓賊的機關?」

  「是啊。」掌柜的重重一拍腿:「還好特意帶了全套的防禦法寶,機關一樣不漏,全給擋下來了。」

  丁師扯了扯自己的鬍子,既覺得事非常神奇,又有一點不敢相信。

  「老友。」他慢慢道,「若是言師不叮囑你,你開啟千機匣前,難道不會早做防範?孤證不立,覺得這事不能歸功在師頭上。」

  掌柜搖搖頭:「知道你會這麼說——為你還沒聽說完第三件事。」

  丁師微微一愣:「第三件事……讓你戴個口罩?」

  「是啊。」掌柜的用一種奇妙到發飄的聲音說道。

  「你看招鑫居,旁邊挨著東家開的茶樓,這茶樓里平時也賣點小酒。」

  「是這麼巧,昨天好有位姑娘喝醉了,從樓里出來,見到人摟著脖子親!這店裡的夥計她強壓著親了個遍,連老夫也……哎呀!」

  說到處,掌柜羞煞地抬起袖口遮臉。

  丁師瞠目結舌:「怎、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掌柜的重重一頓足:「還有更離譜的呢,人家是個半步金丹,這店裡所有人捆在一起,打也打不,跑也跑不。」

  丁師:「……」

  丁師同情道:「嫂嫂怎麼說?」

  好友夫人的脾氣,他是知道的。要是方知曉事,這老頭子半隻腳都得踩進棺材板里了。

  掌柜哈哈一笑:「你嫂嫂什麼都沒說。想不到吧,昨天戴了一天的覆面,硬是沒給人家碰著。」

  說到這裡,掌柜的『露』出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看看樓里的小丙吧,他昨天耳根後帶了個印子回去,罰跪了一晚上搓衣板,現在走路還一瘸一拐呢。」

  「要不是言師囑咐戴個覆面,哎呀,好友,你今天能不能看到這副完整的老胳膊老腿都說不定啊。」

  丁師:「……」

  這一刻,丁師甘拜下風,丁師心服口服。

  事實勝於雄辯,黑袍煉器師已經用鐵一樣的事實,再三證明了他的本領。

  丁師隱隱感覺,「言必信」這個名字里,可能包含著某種神秘的玄學……

  丁師感慨道:「言師,真是絕了!」

  下次見到言師,他也得跟師探討一二條做人的原則!

  ——————————

  言落月預料不到,自己的業務和形象,將要朝著更神秘的方向延伸。

  時刻,她在拆赤羽城送給言必信的禮物。

  言落月晃了晃匣子,那東西在匣子裡碰撞出細微的聲響。

  按道理來講,言落月先是拒絕了赤羽城的筆靈石酬勞,又拒絕了赤羽城誠心奉送的地契。

  孟准應該已經明白,黑袍煉器師有著堅決不拿災區救命錢的原則。

  所以他臨走前堅持送給言落月的,概是一件不那麼貴重,但於煉器師來說會有價值的東西。

  猜盲盒似地琢磨了一會兒,言落月才不緊不慢地打開匣子。

  盒子裡放著一張普通的殘紙。

  即使已經後來人用心裝裱,但那泛黃的紙邊、粗疏的線條,還是令它看起來顯得十分寒酸。

  但是這樣一張殘破的紙片,卻引得言落月睜雙眼。

  她小心地捻起殘紙看了看,快又從儲物袋裡翻出另一隻匣子。

  這隻匣子和孟准那隻型號並不相同,是當年魯家異母魔的事情結束以後,甄卓兒贈給言必信的禮物——傳說關聯著天地異火線索的地圖。

  匣子打開,『露』出一張氣質分相似的滄桑殘片。

  言落月沿著撕裂的痕跡,將片地圖小心併攏。

  在它沿著裂痕拼合的瞬,泛黃的紙卷溢出一道淡淡白光。

  隨即,片殘圖自動粘結起來,紙上原有的墨痕也發生了改變。

  「……居然是這樣。」

  言落月捏著得到的地圖殘片角,迎著光仔細看了看,錯愕出聲。

  當初拿到這張地圖後,她一直沒有費心研究。

  直到今天又得到一張殘片,言落月這才發現:小小的舊紙卷上臥虎藏龍,上面不但有著煉製的痕跡,而且還銘刻了特殊的陣法。

  特殊的煉製手法,使得殘片藕斷絲連,可以自發拼合。

  而陣法則隱藏了地圖記載的內容。

  殘片每拼合一次,上面的墨跡會變化一回。

  只有將所有殘片都收集起來,地圖才會顯示出真的路線。

  言落月喃喃自語:「看來,這上面的記錄一定非常重要……」

  一個秘密之所以能得到這樣精心的保護,一定為它有著相匹配的身價。


  言落月把二次拼合的地圖殘片小心收好。

  現在,於這次的百鍊會,言落月心又多了一份期待。

  —————————

  又數日,一來自鶴族的兄弟前來龜族借宿。

  雖然龜族上下都在為今年的冬眠期做準備,但於這位妖族史官,族人還是熱情地給予了超規格的招待。

  凌疏影和凌霜魂剛到族地門口,熱情的龜族叔嬸團團圍住。

  「來吧,往這邊走,屋子早給你打掃好了。」

  「不不不,你可是史官啊,怎麼能收你的錢。」

  「千萬別和客氣,來了龜族,和到了自己家一樣。咱龜鶴族,可是老交情了啊。」

  鶴族同樣是個長壽的種族,人早以前有「龜鶴延年」、「龜齡鶴算」等成語。

  而且作為依水而居的禽妖,鶴族在口味上也跟龜族有著的重疊。

  這怪不得嬸保持慈愛的眼神,滿意地看著個漂漂亮亮的小酷哥,把各種愛心零食袋子往他懷裡塞了。

  「來,吃家的青蟲干,又有嚼勁又地道!」

  「這是蝦米碎,鹹鹹的有滋味,你揣著當零嘴吃吧。」

  甚至連言雨,也遙遙拋了一袋雪花蠕蟲粉去。

  言落月見狀,壓低了嗓子問言雨道:「雨姐,你也給他送吃的啊。」

  言雨超級小聲地悄悄回答言落月:「是啊,你看這個小郎長得多好看。」

  言落月:「……」

  哦,原來是愛美之心,龜皆有之。

  言落月指指言雨腰的另一個零食口袋:「那你把這個也扔去呀。」

  史官一共有兄弟倆呢,扔一袋怎麼夠吃。

  言雨摘下腰裝著小魚乾的布袋,手臂在空畫了個圈,卻是放進了言落月的掌心。

  『摸』『摸』言落月的小腦袋,言雨眯起眼睛笑了笑。

  「這個還是給你吃吧——誰讓妹妹也好看呢。」

  言落月和言雨手挽著手,好好地欣賞了一番鶴族兄弟的美『色』。

  頂著言必信的馬甲時,言落月也曾見這兄弟幾次。但每次都場合不,不能像現在一樣,光明地盯著人家看。

  直到現在隨流打量一番,言落月不由感慨,鶴族的腿真長啊,哪怕遮掩在衣袍之下,也能看出雙腿又細又直。

  鶴族的脖子也怪好看的,優雅潔白的脖頸,越發顯得身段頎長挺峭。

  難怪弟弟凌霜魂雖然只比言落月個四五歲,但從視覺效果上看,硬是比言落月高出半個人來。

  言落月百思不得其解,心想他鶴族化人時是不是有什麼秘技,不然為腦袋連著脖子,脖子底下是腿。

  同樣都是一襲單衣薄衫,穿在招鑫居掌柜身上,讓人想提醒他注意風寒。

  但穿在這兄弟倆身上,卻是峨冠廣袖、博帶寬袍,好一番馮虛御風的玉樹風流。

  不由讓言落月回想起來,自己仿佛計劃,等到有錢了,買一隻白鶴妖獸作為代步來著……

  額,等一下。這兄弟倆是用什麼交通方式,從如意城移動到龜族的?莫非是自己飛來的?


  聽了言落月的問題,言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這麼長的路,自己飛不累嗎。人家當然是騎鶴啊。」

  言落月:「……」

  言落月一時腦袋短路:「鶴妖……騎鶴?」

  聽起來感覺好奇怪啊。

  言雨嗔怪地拍了一下言落月:「這有什麼的,你怎麼不說馬妖也騎馬,魚妖也吃魚呢?」

  人類還耍猴呢!

  連他龜妖,卜算時也得往火里拋龜甲,不能現上轎現扎耳朵眼,表演個原地脫殼吧。

  言落月:「……哦,行叭,那沒問題了。」

  —————————

  不,有問題。

  三天後,言落月站在枝葉稀疏的樹叢後。

  不遠處,鶴族兄弟的交談聲長風送進她的耳朵。

  言落月面無表情地想道:而且問題還。

  本來,言落月只是出來隨意轉轉。

  她在樹叢後經時,看見凌氏鶴兄弟在亭子裡坐著,便預備著上前打個招呼。

  但當言落月快要走近的時候,關鍵詞「言必信」,這樣飄進了她的耳朵。

  言落月下意識停住腳步。

  涼亭里,兄長凌疏影擰起長眉,第二次問道:「你確定了?」

  「是的。」

  弟弟凌霜魂站起身來,宛如雲行水走般拱手一禮,雪白的袍袖在風飄動:

  「已經下定決心,計劃好了次的行程。如果可以,希望能夠繼續寫下《言必信傳》。」

  ——嗯?《言必信傳》?

  捕捉到自己的馬甲名,言落月的耳朵瞬拉直。

  凌疏影按了按手掌,示意弟弟坐下。

  他曼聲道:「你要前往百鍊會,記錄盛會的情景,是贊同的。等史官,本來該收集天下要聞,不能令歷史淪為佚事。」

  「魔界封印那裡,有一人去勘察記錄也夠了。」

  說到處,凌疏影望著弟弟,欲言又止:「但你……有一件事……實在不能放心……」

  凌霜魂再次站起,腰身直韌如竹,堅定地看向自己兄長的眼睛。

  「兄長,你讓去,讓寫吧。您還記得在幼時,您是如教導的嗎?——史官的頭可以強權斬斷,但縱然身經百死,輩也要秉筆直書。」

  「……」

  「不,」凌疏影艱難道,「霜魂,你這不是秉不筆秉筆的問題……」

  「兄長,是……!」

  凌霜魂的剛剛說到一半,他的兄長一口打斷。

  凌疏影沉沉地看著他。

  像是感受到了自己弟弟堅定的決心,凌疏影也只好用一種不那麼委婉的方式,來把說開。

  「你剛剛提到,史官的職責是秉筆直書。」

  「那麼霜魂,你告訴,倘若一個執筆者雖然依實秉筆,卻未曾直書,而是添加了許多旁支內容,這樣的人,還能稱之為史官嗎?」

  有那麼一個瞬,凌霜魂熄滅了所有的聲音。


  片刻以後,他再次站起,據理力爭。

  「兄長,哪怕剝奪掉史官的稱號,也依然保持原來的觀點。為什麼要記錄歷史呢?不止是為了讓後人有依可查,更是為了讓今人都能願意了解歷史啊!」

  「如果家不願意來動閱讀這歷史,那只是空留下許多竹簡,卻沒有達到歷史本身的教化意義。」

  凌疏影深深地吸了口氣,聽語氣,似乎下一秒要動手打孩子了。

  「先不要跟探討這個問題。你直接告訴,你又往你的記載里塞了什麼東西?」

  凌霜魂十分坦然:「沒什麼,是一點點讓記錄變得更有趣、更能吸引別人來讀的逸聞故事而已。」

  頂著自家兄長凌厲的眼神,白鶴弟弟嘴唇緊抿,胸膛卻傲然挺起,半步也不肯退縮。

  「兄長,記錄歷史是重要的,但普及歷史也一樣重要。您和前輩注重記下眼見的史實,卻覺得,野史也一樣值得一記。」

  凌疏影呵斥道:「你這是離經叛道、信馬由韁!」

  言落月在樹叢後聽到這兄弟的爭執,不由搖頭髮笑。

  在她看來,這兄弟的記錄都沒錯,都有價值。

  兄長凌疏影記錄的是史,這無可厚非。

  至於弟弟凌霜魂,他想給眾普及歷史,這個思路也沒有錯。

  歸根結底,還是妖族在歷史記錄這方面,給出的職業選擇太單一。

  凌霜魂放到現代,完全可以做個趣味歷史科普博啊。

  右手握拳晃了晃,言落月隔空替凌霜魂加了個油。

  她相信,只要凌霜魂能長久堅持下去,來自眾的熱烈反應,便是他的最好回應。

  只是,言落月的念頭升起了還不到三秒,兄弟二人接下來的強力打破。

  凌疏影氣哼哼地坐回石凳上:「好,那你把你剛寫的《言必信傳》念給聽!」

  言落月:「???」

  等一下,題怎麼轉到她自己頭上來了?

  言落月還以為自己是吃瓜的猹,沒想到原來她才是瓜?

  凌霜魂絲毫不含糊。

  他當場拿出自己記錄的書簡卷,唰啦一下凌空展開,聲情並茂地宣讀起來。

  考慮到史書冊記錄的文字往往於書面化,讀起來佶屈聱牙,費腦子。

  所以,凌霜魂在自己的野史記錄,甚至提供了給普通人閱讀的翻譯版。

  值得一提的是,翻譯版字字譯的語氣,和學生文言文考試題的風格極其相似。

  這導致……

  「言必信,雲寧澤人,為精湛的煉器水平在如意城聞名。」

  「必信有著鐵口直斷的逸聞,每次提及悲慘的命運,都會精準地預言料。掌柜陳氏評價事,笑著說:必信果然必信。」

  言落月:「……」

  神他媽的「掌柜陳笑曰『必信必信』。」。

  去他娘的字字譯的「必信果然必信」。

  她要是個考生,絕不接受如抖機靈的考題。

  凌氏兄弟還未曾察覺到,一股近在咫尺的怨念在聚集。


  凌霜魂全神貫注地讀著自己的記載:

  「又為必信常年穿著一件漆黑的衣袍,所以當時的人紛紛稱呼他為『鴉君』……」

  聽到這裡,凌疏影忽然打斷了凌霜魂的念誦。

  「等一下。」他弟弟發出了嚴厲地詰責。

  「這日,幾乎都跟你在一處。為只聽到有人說『言師打扮得有點像黑烏鴉』,沒有聽到別人稱呼言師為鴉君?」

  兄長當面批評,凌霜魂慚愧地低下了頭。

  「是總結提煉的。犯了『以情害實』的『毛』病,已經知錯了。」

  聽到這裡,言落月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一點。

  還好還好,兄弟倆里還有個明白人。

  托生成小烏龜已經夠悲慘了,不必在號上多加一個「烏鴉君」的稱呼了。

  「嗯。」凌疏影點點頭,「你繼續念。」

  於是,凌霜魂當場把那句改成了「所以,霜魂子為必信起了個別號,叫做『鴉君』。」

  言落月:「……」

  剛剛『露』出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啊?不是,這都可以?

  你寫野史的現場改稿了不起???

  凌霜魂繼續念誦:

  「玄陽一百二十八年,必信第一次在如意城現身。當時,魯氏一族的少為魔作倀,想要擒拿必信成為他的僕人,幸好得到了魯夫人的幫助,阻止了這件事的發生。」

  「必信的修為薄弱,所以一得到解救後,他在城門口捲起袍子,把袍角抱到腰,條腿像風車一樣掄起,立刻跑得遠遠的……」

  聽到處的言落月:「……」

  離譜,離譜,離離原上譜。

  除了「這尼瑪離譜死了」之,一時之,言落月竟然無法升起第二個念頭來形容這件事。

  寒風呼嘯,秋葉飄零。

  言落月的目光,冷冷地透稀疏的樹叢,筆直地釘在凌霜魂的身上。

  她看這隻丹頂鶴,根本沒有在好好寫《言必信傳》。

  你寫的明明是《言必信的黑歷史集》吧!

  ——說集說吧,都是你『逼』噠!

  要不是現在場合不,言落月簡直要當場跳出去,喊「反野史!反無良趣味科普博!」了。

  時刻,言落月期冀熾熱的眼神,盡數聚集於凌疏影身上。

  她又不能現場跳出去,制止凌霜魂的離譜行為,只能指望當哥哥的頭腦清楚,還言必信師一個公道。

  起碼……起碼在描寫她從心逃跑的時候,不要那麼繪聲繪『色』好吧。

  讓言落月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凌疏影根本沒有堅持義。

  他只是沉『吟』片刻,面上的神情一絲絲軟化下來。

  凌疏影嘆息道:「從小到,除了想當史官,還沒見你這樣堅持著想做一件事。」

  他握了握弟弟的手,朗聲道:「既然如……霜魂,不要忘記你的初心。」

  聽聞言,凌霜魂驚喜地抬起頭來!


  言落月驚悚地抬起頭來!

  凌霜魂不可置信道:「兄長,您同意了?」

  言落月倒吸一口冷氣——什麼?你怎麼一點原則沒有,真同意了?

  「嗯。」凌疏影彎起眼睛笑了笑。

  他眉心的硃砂記殷紅如血,襯得年輕人俊朗的面容如同傾城白壁。

  「去寫吧,先用心完成這部《言必信傳》,好嗎?」

  凌霜魂重重點頭:「好的!」

  言落月:「……」

  眼見塵埃落定,言落月失魂落魄地自樹叢後離開。

  她幽幽地想道:林業局呢?這個世界為什麼沒有林業局?

  雖然丹頂鶴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但言落月堂堂一隻野生小烏龜,也同樣是個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啊。

  國一如公然地欺負國二,甚至在野史里改變了國二的物種,你林業局難道沒有個說法嗎!【1】

  【6】

  【6】

  【小】

  【說】

  ——————————

  冬日隨著呼嘯的北風一起到來。

  這意味著,言落月的生日快要臨近了。

  除之,言落月也做好了參加百鍊會的準備。

  這是她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桑戟和言干本來想一起去,他家裡和言落月一起攔下了。

  言落月:「好好上學啊,哥哥。最近一定要多在先生眼前刷刷好感。」

  畢竟升到了元字班,離拿畢業推薦信不遠了。

  言雨本想辭去孵化房的職務,陪言落月走這一遭,也言落月婉言謝絕。

  為了順利出行,言落月拉來了個得力的幫手。

  第一個是離譜的鶴族弟弟史官——凌霜魂。

  是的,凌霜魂想要為這場百鍊會記史。所以,他好能跟言落月作伴同行。

  雖然凌霜魂的寫作內容有點憨憨,但他的心地還是善良的。

  言落月跟這鶴族兄弟混了個面熟後,偶然提起一次百鍊會的事。

  沒等言落月多說,凌霜魂先問她莫非要隻身上路,又問她如果不介意的,自己可以帶她一起。

  直到後來相熟以後,言落月才知道,凌霜魂其人,其實只比自己個四五歲。

  即使在以「崽子都撒手沒」聞名的妖族裡,也不是一個可以自立的年紀。

  但鳥族從出生起自帶飛行優勢。所以,凌霜魂這年來東奔西跑走的地方,比言落月多出三十倍不止。

  言落月:羨慕!

  第二個幫手,是江汀白了。

  聽聞言落月要前往百鍊會的消息,江汀白特意為言落月準備了三道劍符防身。

  劍意由江汀白自行出產、承載劍意的紙張由學堂公走帳、至於將劍意銘刻成符文的優秀符師,則由董先生友情客串。

  三張一分錢不花的劍符,是這樣製造出來。

  真誠、強、又貧窮。


  這,是來自劍修的關懷。

  「……」

  言落月捏著三張劍符,一時竟然不知道自己該感動流淚,還是努力憋住別笑出聲來。

  不,江先生她的關照,倒是側面提醒了言落月的另一處短板。

  「先生。」言落月請教道,「您看,是不是缺乏一攻擊手段?」

  聽完言落月的困『惑』,江汀白仔細想了想。

  「據所知,無論修煉什麼法訣,龜族都少有妖長於攻擊,這和你天生的特『性』有關。龜族和佛門一樣,往往更擅長防禦,不喜歡爭鋒,所以常有烏龜與佛法結緣的傳說故事。」

  一提到佛家,言落月腦海出現的第一個畫面,是「噠噠噠噠」的沈淨玄。

  從這個角度看,佛門明明比龜族能打啊!

  江汀白含蓄地表示:「淨玄小師父……即使以閱人多年的經驗來看,她也是比較例的佛門法師。而且,佛門功法一向不傳人。」

  他認真徵詢言落月的意見:「想效法淨玄小師父的,你未來是有剃度的打算嗎?」

  言落月連連搖頭。

  「那隻好在其他方面予以補足了。」

  江汀白沉『吟』道:「你有沒有想再修一門其他本領,譬如說……陣法?」

  「依看來,某殺傷力強的陣法,和龜族非常互補。」

  陣法嗎?

  說起這個題,言落月第一時想起那張殘片地圖。

  她沒有深入了解陣法知識。

  不既然江先生如建議,必然有他的道理。

  言落月想了想,爽快地點點頭:「您都這樣說了,那找個機會入門試試吧。」

  江汀白含笑點頭,溫和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依你的聰明伶俐,學什麼都不會太差。」

  「了,先生。」言落月又想起一件事來,「等從百鍊會回來,應該已經升到元字班了吧。到時候,的薦書,能請先生來為寫嗎?」

  「你的薦書……」

  一旦觸碰到這個題,江汀白的目光忽然放遠了一瞬。

  江先生眼飛快劃一絲笑意。

  那抹神采映在琥珀『色』的瞳仁里,像是一個頑童剛剛調皮又輕盈地『盪』一根松枝。

  「你的薦書,已有七分打算。如果你能學好陣法,這把握增到九分。」

  江汀白不緊不慢地說著,如預料一樣,看著言落月雙眼慢慢睜。

  他愉快地補充道:「如果這次百鍊會進行得順利,可能有十分把握了。」

  畢竟,信件他已經寄出,現在應該到了那個人手裡了吧。

  如果不是限於自身情況、言落月又志不在劍修,江汀白願意收下言落月做自己的徒弟。

  不綜合看來,現在的這種選擇反倒更好。

  而且從結果上看,也差不太多。

  江汀白溫和地微笑了一下,傾身把一個扎的草編掛在言落月脖子上。

  「千面魔和赤羽城的事,已經聽說了。煉器師『言必信』在事上立下功,也已經知曉了。」


  「你小小年紀,是該保護的時候,卻不知為,總和這魔物扯上關係……唉,這個小東西,給你戴著辟邪吧。」

  聽到這個熟悉的說辭,言落月下意識拿起胸前的草編看了看。

  好,這次終於不是鍾馗了,而且也不是鍾馗的妹妹。

  這一次,江汀白在言落月胸前掛了一個沒長屁/眼的長頸鹿。

  言落月:「……」

  她精準抓捕了關鍵詞彙「辟邪」,又鎖定了草編的突出特徵。

  言落月試探『性』地問道:「這次的工藝品……還是貔貅嗎?」

  這都多久了,江先生依舊沒學會編這個東西嗎?

  她看都要看會了啊!

  江汀白有點苦惱地皺起了眉:「你既然這樣問,莫非是又編砸了嗎?」

  言落月:「……」

  自信點,先生,不要用疑問句,再去掉「莫非」個字。

  但上江汀白受傷的眼神,言落月實在不好意思如直接。

  她想了想,委婉地說道:「那個,先生……您知道嗎,從前有個人叫愛斯坦,給您講一個愛斯坦和板凳的故事吧……」

  江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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