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五年

  天氣剛剛開始泛起白露的時候老杜找來一輛馬車蘇白把蘇福背上車輕輕說了一句：去落秋山。

  馬車夫看著眼前的四人麻木的點了點頭，這些天已經見過太多死人了，早已見怪不怪。

  馬車搖晃著蘇白看著旁邊的蘇福拍了拍他的背：老頭子我帶著你去找我娘，以後你倆在那邊好好的不要到處惹事。

  蘇白說完看著馬車前面跟車夫並排坐的老杜：老杜你以後幹嘛？

  老杜喝了口酒抬起空空如也的衣袖：我現在這副樣子能幹嘛？守著老爺夫人的墓吧！

  蘇白點了點頭呢喃道：也挺好，我該去哪裡？

  老杜揮了揮手：天下那麼大隨便去，替我和老爺夫人看一看這中州之外的世界，至於這中州就忘了吧！

  蘇白低頭看著安安靜靜躺在自己懷裡的蘇福：老蘇頭叫你說的。老杜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自己一封信：老爺交給你的我給忘了。

  蘇白慢慢接過一封信沒有拆開只是攥在懷裡：再等等吧！我再陪陪老蘇頭。

  老杜沒有說話直到太陽緩緩升起的時候才傳來馬車夫的一聲叫喊：落秋山到了。

  老杜付了錢看著蘇白背著蘇福慢慢上山匆匆走了幾步走到蘇白身後。

  蘇白背著蘇福有點重蘇白頭上已經有了些許汗珠：老杜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來這落秋山嗎？那時候娘還是一個小捕快，老蘇頭只是一個剛剛賺了點錢的小商人，真不知道我娘怎麼看上老蘇頭的。

  老杜在後面開口道：我當然記得那時候還沒有你，我也是在這落秋山腳下被老爺撿回來的。

  蘇白沿著山路往上走，山路很陡蘇白有好幾次差點滑倒：是呀！娘好幾次都說落秋山的風景是她看過最美麗的，在這裡可以看見自己的周國好幾次都說過死後要跟老蘇頭埋在這裡，我問起她我要埋在哪裡？他常常點著我的頭「說什麼胡話我兒要平平安安的」。

  山頂上是一個打理很好的墓，墓碑乾乾淨淨上面整齊刻著「蘇白之母，蘇福之妻施鳳瀾之墓」蘇白把蘇福放下磕了幾個響頭：娘我帶著我爹來了。

  蘇白慢慢走進林子裡不一會背著一個棺材出來棺材裡滿是紙錢，老杜看了一眼：老爺這是早就準備好了。

  蘇白點了點頭：從我娘走的時候就準備好了，這些年養活我是他唯一活下來的執念。

  蘇白給蘇福穿上衣服然後放入棺材裡：老蘇就我跟老杜兩人送你別嫌棄。太陽快落下的時候蘇白看著眼前的兩座墳又看了看正在專心刻著墓碑的老杜不知道該幹嘛？眼裡一滴眼淚也沒有只是看著太陽慢慢落下，慢慢的，慢慢的。

  過了一會蘇白才想起來自己懷裡有一封信打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滿滿幾頁紙：

  見字如見人，你現在可能已經看不到我了，我去找你娘去了，不要哭鼻子你應該開心我終於可以去和煙兒見面了，你不要來，這裡有我和你娘兩個人就夠了。

  我給你留了一枚戒指，你要是不想修仙了，就去找個安安靜靜的地方好好待著，我給你留的錢夠你玩一輩子的，好好照顧自己，年紀大了就找個婆娘嫁了，對人家好點，記得帶來給我和你娘看看。

  不要給我復仇什麼的，我們這代人的事我們這代人了，好了我也不知道說啥，好好活著，開心點。

  蘇白捏著手裡幾頁紙過了好久才緩緩開口道：老蘇頭你這字還是那麼難看。

  天漸漸黑了，空曠的山頂上只剩下老杜用著刀刻著石碑的聲音，蘇白看著月亮沉默著許久才開口道：老杜，我想守著老蘇幾年。

  鑿碑聲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再次響起，老杜沒有說話只是用刀刻著碑。

  第二天落秋山山上多了一個穿著素袍的青年和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青年總是在練完劍後就對著遠處發呆老人站在蘇白後面看著遠方好像兩座雕像。

  幾天後清明來了教了蘇白一下術法之後又匆匆離去，於是蘇白的生活除了吃飯，練劍，打坐，看著太陽發呆又多了一件事—練術法。

  歲月的變遷少年變得更成熟了老人也變得更蒼老了，老杜最終還是沒有熬過第二個冬天他死在一個寂靜的早晨，蘇白沒有哭也沒有瘋只是默默的下山買壽衣，找了個地方做了個棺材在一個好日子裡把老杜默默的埋在了蘇福和自己母親旁邊然後對著三座墳喝了一夜酒。

  山下依舊是連綿不斷的打仗常常可以看見軍隊走過然後就再也沒有走回來，按照一個跑上來的土匪說：這年頭死個人已經不算稀奇了，哪裡不死人反而是稀奇的，這世道人命算什麼？屁都不是，一袋米都能換來幾百個。

  蘇白這幾年陸陸續續見過一些人各有各的說詞，總是在蘇白這裡匆匆住上一晚又匆匆離去。

  清明來過幾回可是最後都是帶著幾本書來丟下解決幾個問題又走了，山上大多時還是清閒的，蘇白已經可以對著太陽發呆或者對著月亮發呆。

  第三年的時候蘇白聽一個書生說山下的世界早已統一至於叫什麼蘇白沒有記住他也不關心，屬於他的王朝已經過去了，他現在就只有發呆。

  第三年下半旬蘇白聽說下面鬧饑荒蘇白拿出一些糧食捐給了下面的饑民，可是卻被幾個人帶領著跑到山上勢必要搶走自己所有糧食，口中還振振有詞：我們在下面連年無雨你這裡卻有糧食肯定是你鎖住了龍脈。

  蘇白提著劍看著山底下成群的火把一劍斬出底下再也沒有呼喊聲只剩下人民四處逃竄的聲音，蘇白那天在墳頭吐了許久可是最令他不明白的卻沉在心底。

  說來也巧蘇白斬完後的第二天便開始下大雨一連下了好幾天蘇白又聽見山下的人開始稱呼自己為活菩薩說自己那一劍是斬開了龍脈解救了天下，斬死的那幾個便是困住龍脈的妖人。

  蘇白在下面酒館笑了許久最後酒壺打滿酒後又上山了。管他山下說他是菩薩還是閻羅自己都受著但也只是受著。

  第四年山下面新開了一個小宗門門主放出豪言要奪下落秋山當自己山門蘇白拎著一柄劍跑到宗門裡把門主頭剁了下來丟在城門上從此再也沒有打落秋山主意的人。

  第五年蘇白關上自己房門後在給三座墳各磕了幾個響頭之後留下一句「孩兒不孝，孩兒走了」從此離開落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