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睜開眼睛時,臥室里光線很暗,外面廚房的動靜有些刻意在壓制。她翻了個身,眼淚無法控制地流了出來,她躲進一旁母親的懷裡,小聲哭泣著。
這一系列的動作,喚醒了還在熟睡的夏美娟。她揉了揉眼睛,安撫道:「我的寶貝怎麼了?」
夏竹哭得非常難過,完全停不下來。
夏美娟的手輕輕拍著夏竹的後背,安慰她:「媽媽在這裡,不要怕。」
夏竹哭了足足有十分鐘,才暫停了情緒的宣洩。她帶著鼻音發出沉悶話語:「做噩夢了。」
「不要怕,噩夢而已,不是真的。」
夏竹在母親的懷裡蹭了蹭,她說:「感覺像是真的。」
「夢見什麼?」
「好多蛇。」
夏美娟的懷抱忽然一緊,她輕輕揉著夏竹的頭:「別害怕,都過去了。」
緩和了很久,夏竹和夏美娟才起了床,一看時間,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夏竹趕緊查看手機,發現沒有緊急的工作信息,懸著的心才放下。
夏竹雖然睡了接近7個小時,但因為夢魘,她的精神狀態很差。她連衣服都穿反了兩次,還是在母親的提示下發現的。
杜存江做好了午飯,連米飯也幫她們盛好,飯桌上擺著的都是肉類,是他們昨日從牧城帶來的一些食材,沒有一點青菜。
今天早晨,杜存江很早就醒來,他特地做了早餐,但是見她們母女二人沒有一點動靜,就沒有讓她們醒來吃早餐。
早上剩下的幾個包子和小米粥,被杜存江挪到自己的面前,他將一盤燜羊排推到夏美娟面前,又把一鍋牛腩放到夏竹那。
夏竹剛抓起一個涼掉的包子,就被杜存江勸阻:「還是別吃了,已經涼了。」
「沒關係。」夏竹一手抓著包子,另外一隻手夾起熱騰騰的米飯,一冷一熱在舌尖上同時湧現。
杜存江說:「小夏,我把廚房裡的東西整理了一下,有些調料已經過期了,我順手給扔了。」
夏竹夾起一塊牛腩,她解釋道:「他走了之後,我就沒做過飯,也不知道能不能用,鍋碗瓢盆也沒用過。之前就想整理的,但是工作太忙了,一直沒空打掃衛生。」
說罷,夏竹又想起了什麼,她把剩下一半的包子放在碗裡的米飯上,抽出紙巾把手擦了擦,之後就走到臥室找手機。
她一邊敲擊鍵盤,一邊告訴他們:「我把家的地址,還有大門的密碼給你們講一下,你們出去玩的話,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我們也不會走太遠,先在附近逛逛。」夏美娟邊打哈欠邊說話,「下午抽個空幫你整理一下衛生。」
「不用,也不是很髒,你們去玩就好了。」夏竹放下手機,坐回到座位上。
杜存江交代道:「冰箱裡還有一盒燜羊排,是中午一鍋做好的,你等會兒去上班的時候,帶去給哈桑。」
「好。」夏竹低頭吃飯,偶爾看看手機信息,她問道:「你們準備在荔城待多久?」
「那要看看我的女兒能收留我們多久?」夏美娟往她的身邊一靠,笑著跟她開玩笑。
「直接在這裡住下吧,反正冬天已經過去了,不冷了。」
杜存江拒絕了她:「小夏,你就別跟我搶美娟小姐了。好不容易才等到她退休,我要帶她到處去旅遊的。」
夏竹夾起一塊牛腩:「好,我不搶。」
夏美娟不滿意地說:「這麼輕易就將我拱手讓人啊?」
「你倆是故意整我的吧。」
杜存江哈哈大笑:「被識破了。」
夏竹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米飯,杜存江還想幫她盛米飯的時候,被她拒絕了:「我已經飽了。」
但是,她的筷子還是沒有停下來,不斷誇獎著牧城的草原牛羊肉就是好吃,沒有一點膻味,即使冷藏過也非常鮮美。
等她心滿意足的時候,已經吃撐了。
飯後,夏竹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準備出門去上班。
出門前,她把奔馳車鑰匙放在玄關處的置物架上,告訴杜存江:「你們開車去玩吧,這個時間點路上不會堵車。」
夏美娟端來一杯蜂蜜水,吹涼後遞給夏竹:「不用擔心我們,又不是小孩子。」
「我這是在關心你們。」夏竹穿好鞋子,背著包,匆匆喝了口蜂蜜水就出了門。
一路上,道路暢通,處處是綠燈。
早上的夢還在夏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她今天的心情介於開心與不開心之間,談不上是好是壞。
忽然間,一個走神,差點就闖紅燈了。
心跳加速讓她的精神處於一種極度緊繃的狀態,她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此起彼伏,周圍的世界似乎都靜止下來。
她的腦海中驀地閃現過一些記憶碎片,一個個畫面在她的眼前重現。
「媽媽,妹妹咬我脖子。」
「寶貝,你為什麼要咬哥哥?」
「他不跟我結婚!」
「結婚是要用愛的,不是用脅迫。」
「我不管,我就要跟他結婚!」
……
「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
「秋天,明年的秋天來了,我就回來找你。」
夏竹頓然分不清這是早上的夢帶來的臆想,還是真實存在過的視角。
一瞬間,夏竹的眼眶泛紅,她盯著前方變綠的交通燈沒有一點反應,直到後車鳴響喇叭催促,她才啟動汽車繼續往前走。
道路兩旁的綠化樹已經生長出嫩芽,不再是孤寂的枯樹枝,夏竹將車停靠在路邊,斑駁落在她的身上,輕輕搖曳。
她急匆匆找出手機,毫不猶豫撥通季扶生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夏竹再一次撥打過去,依舊是冷冰冰的「空號」提示音。她盯著手機屏幕上的一串數字,雙手不禁微微顫抖。
緊接著,她翻開聯繫列表,找到季扶生的帳號,結果一看:「對方已註銷帳號。」
一陣懊惱的情緒涌生,夏竹為過去自己的猶豫不決付上了代價。
她轉動腦子,又想到了一個人。
夏竹立即從后座上拿來包包,翻了許久都沒有翻到那張名片,她變得有些暴躁,遂將包里的東西一併倒在副駕駛座上。在一堆雜亂的紙張中,找到劉漂亮的名片,她按照上面的手機號碼給對方撥打過去。
可是,耳邊傳來的依舊是那一句:「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夏竹打了一次又一次,沒有奇蹟發生。
一行眼淚從她的臉上滑落,她蹙眉嘀咕著:「季扶生,你回來。」
耳邊響起深沉的鳴叫聲,一隻珠頸斑鳩落在前窗玻璃前,它的腦袋歪左歪右,看著車裡的夏竹。
而後不久,它就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