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難以置信地說:「這輛車不是昨天才送去檢修嗎?」
「一定是被人動了手腳。」
此刻的車廂內,只有汽車的轟鳴聲在耳邊迴蕩。
在彎道盡頭,一輛銀白色的小轎車飛速而來。
車中坐著兩人,駕駛座上的人面色潮紅,憤怒與焦慮交織在他的臉上,他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在空中揮舞,與副駕駛座上的人進行激烈的辯論。
季漢林不停地按喇叭,但一切都來不及了。當對方車輛里的人發現他們時,兩車已經不可避免地相撞在一起。
「嘭!」
一聲巨響在山林間迴蕩,季漢林的腦袋猛地撞向了方向盤,而母親用身軀死死地護住了季扶生,她因巨大的衝擊力撞向了前座位的後背。
山林間迴蕩起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輪胎在路面上瘋狂地旋轉,汽車從75度的陡峭山坡墜落,近乎垂直地滾落而下。車身在空中翻滾,一圈又一圈。
在高強度衝擊之下,季扶生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他掙扎了許久,才漸漸從昏厥中甦醒,他被母親的雙手緊緊護著。
他下意識地呼喚著:「媽媽。」
當他從母親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瞬間沉入了冰窟。
母親的脖頸以一種扭曲得非常不自然的姿態低垂著,腦袋鮮血如注,染紅了她的衣物。父親的頭顱破損不堪,血流滿面。
「爸爸、媽媽……」
無論他如何呼喚,父母都沒有任何回應。
周圍雜草叢生,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在遠處聲嘶力竭地叫著,那聲音尖銳而悽厲。
季扶生哭得厲害,他想要下車尋人救援,卻被一棵大樹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只好搖下車窗,強忍著身上如刀割般的疼痛,鑽出車外。
汽車周圍的雜草密密麻麻,若不細看,幾乎無法發現汽車的蹤跡。
季扶生抬頭望去,不遠處有一片雜草被汽車滾落時壓倒,形成了一條扭曲的軌跡。除此之外,山林依舊靜謐,剛剛的一切沒有對這片山林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他站在寒風中,大聲呼喊著:「有人嗎?救救我爸媽。」他的聲音沒有在山林間迴蕩,好似整個人被困在另外一個維度里。
半晌,外界沒有一絲響動。他開始沿著那曾被汽車碾壓過的草叢方向,艱難地向上攀爬,企圖去到馬路邊,尋求路人來幫忙。
他抓著藤蔓雜草,一點一點往上走,腳下突然一滑,身體失去了平衡。他驚恐地大叫一聲,整個人順著斜坡滾落了幾米遠。
他迅速抓住身旁的雜草和樹幹,穩定住了身體,然後再次鼓起勇氣,艱難地向上爬去。
只剩最後一絲力氣的時候,他終於爬上了路面,連喘息都來不及,就向前方跑去尋人。
此時的他,全身沾滿污泥和血漬,臉上帶著幾道觸目驚心的擦痕。淚水模糊了視線,他無助地在路面上四處張望,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有人嗎?救救我爸爸媽媽……」
「求求你們……」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道路上迴蕩,卻如同蚊鳴般微弱,甚至比不上樹上鷓鴣鳥的啼鳴。他焦慮地尋遍周圍,連過往的車輛也銷聲匿跡,只剩下他一人,孤獨地在這死寂般的道路上徘徊。
陽光驟然被烏雲吞噬,山林在轉瞬之間被黑暗籠罩。
季扶生原路折返,試圖從另一個方向探尋,走了很久,才看到不遠處的路邊停著一輛銀白色的汽車,他拔腿向那輛車奔去,不料腳底一滑,整個人狠狠地摔在了堅硬的石礫上。
他強忍著疼痛,掙扎著站了起來,繼續向那輛車跑去。他走到汽車旁,只見車頭凹陷得厲害,車內空無一人。
他失落地拍打著車身,絕望地喊著:「人呢?人呢?」
不安與痛苦交織,季扶生陷入無垠的黑暗中,無助與絕望無聲地侵蝕著他的心靈。
四周只有逐漸加深的暮色,他不得不再次下坡。然而,他卻忘了來時路,只能憑藉直覺前行。
他抱住身旁粗糙的樹幹,慢慢向下挪動。幾次不經意的踉蹌,讓他不慎滾落,腦袋重重地撞在了堅硬的樹幹上,鮮血瞬間滲出。
寒冷麻痹了他的面部神經,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路奔波,只有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散發。
驀地,一陣激烈的爭論聲刺入季扶生的耳膜。他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循著聲音走去,只見不遠處的父母座駕旁,一黑一白的兩個身影正在為某件事大吵。
季扶生本能地躲進了雜草叢生的陰影里,雙眸緊盯著那兩位起爭執的男子,心中卻如亂線般無法理清他們的身份與意圖。
黑衣男說:「你是要我死嗎?」
「救人要緊!」白衣男急切打開車門救人,而黑衣男卻堅決阻止他的行為。
「他可是季家的大公子!」黑衣男拉扯白衣男的胳膊,憤怒道,「這事要是被爆出去,我一輩子都得在裡面吃牢飯。」
「你不要一錯再錯了,我會給你想辦法的,先救人。」
「你就當他們已經死了,這裡又沒有監控,不會有人知道是我撞的,你不要多事。」
白衣男一聲厲喝:「你為了錢和那班人在貨船里運輸違禁品,罪責一旦定下來,咱倆早就沒退路了,你現在還要見死不救?」
黑衣男的雙手在衣角處緊握,他的情緒在白衣男的嚴厲目光下逐漸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我問你,你真的要我去自首嗎?」
「我們做了那麼多年的朋友,違禁品一直是我的底線,你不知道嗎?」白衣男沖他吼了一聲,痛心疾首道,「你既然選擇這麼做,就該知道會有這一天。」
之後,白衣男轉身貓著身子鑽進駕駛座,他解開季漢林身上的安全帶,準備將其拖下來。
季扶生見白衣男在救父親,正欲上前協助。突然,黑衣男悄然從地上搬起一塊大石頭,猛地朝彎腰拖拽季漢林的白衣男腦袋砸去。
剛被拖拽出來的季漢林,整個人沒有一點意識,倒塌在泥土上。
白衣男努力穩住身體,不解地回頭,靠在汽車旁,目光赤紅如火:「你在幹什麼?」話落間,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染紅了他的衣襟,他整個人癱坐在地上,無力反抗。
黑衣男驚得面色慘白,再次舉起石頭砸向男人的臉。一下又一下,手中的石頭掉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他顫抖著雙手,嘴唇哆嗦著:「是你逼我的,我不想坐牢。」
季扶生的瞳孔驟然放大,雙腿軟綿綿地跪倒在地,伴隨衣物和雜草的摩擦聲,顯得尤為突兀。黑衣男似乎聽到了什麼,猛地回頭朝草叢望去,抬步往季扶生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