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小男孩和季扶生不見蹤影。
林芊語到處尋找,都不見人。她轉頭回到家去了麵館,依舊沒有見到小男孩和季扶生的身影。
她在家等了約莫一個小時,吃了很多零食,看著外面的天色漸漸變黑,見季扶生還沒回來,再次出門去找。
半路上,林芊語見到小男孩和他的媽媽正在路邊買東西,她上前一問:「我家哥哥呢?」
小男孩回答她:「我跟他很早就分開了。」
說完,小男孩便和他的媽媽走了。
林芊語內心開始慌張起來,著急地到處搜尋。
夜幕悄然降臨,四周沒有一點燈光,街上瀰漫著各家各戶的飯香,聞得林芊語的肚子咕嚕咕嚕響。
棒棒糖吃了三根,林芊語才在一家幼兒園門口前的大樹側面,見到季扶生站在那裡,天色已經沉了下來,不仔細看,大人估計也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畢竟,他一聲不吭的。
「你為什麼不回家?」
「不用你管。」
走近一看,季扶生被透明膠一圈一圈粘在樹幹上了。
林芊語嘲笑他說:「你在這裡幹什麼?」
「扮演樹神。」他冠冕堂皇地說,「等我跟大樹結為一體,我也會變得很厲害的,以後就不會有人欺負我了。」
林芊語將枯樹枝夾在腋下,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根棒棒糖,拆開後塞進他的嘴裡,漫不經心地說:「你慢慢變樹神,我先回家了,免得媽媽等一下回來了,見不到我們倆,她會著急的。」
然後,林芊語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走了不到三四米遠,她就被季扶生喊住,回頭一看,只見他的頭埋得低低的。
「幹什麼?」
季扶生含糊道:「幫幫我。」
林芊語慢慢走近,戲謔道:「你說什麼?」
「幫幫我。」
林芊語扛著枯樹枝,站無站相,得意地說:「你得承認我是你的老大,以後什麼都聽我的,我就幫你。」
季扶生的唇角一撇,不悅寫在臉上。最後,他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老大,求求你幫我。」
林芊語喜笑顏開,放下手中的枯樹枝,上前幫季扶生咬開了膠帶,她說:「你真沒用,長得比我高還要被欺負。」
「他們人多。」季扶生辯解道。
「我一個人的時候,他們也沒有這樣對我。」
季扶生不說話了,連呼吸聲都刻意壓制著。
「是誰幹的?」
「胖子。」
林芊語皺了皺眉頭,她撕扯開那捲膠帶,傲氣凌然道:「既然你是我的小弟了,以後姐姐我罩著你,我現在就帶你去報仇。」
「不用,他們會欺負你的。」
林芊語撿起地上的樹枝:「被欺負了就要反擊回去!」
季扶生看著眼前這個刁蠻的女孩子,完全沒有一點夏美娟期盼的那樣——哥哥保護妹妹。兩人的關係反倒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小鎮姑娘,去保護一個落魄的貴族公子。
當機立斷,說干就干。
林芊語帶著季扶生直奔回家,來到家樓下的那家麵館。小胖子正坐在店裡面的一張餐桌上寫作業,面前擺著一盤洗乾淨的水果,還有幾包打開的零食,父母圍在他的身邊,笑得很開心。
林芊語站在店門口,喊著小胖子的名字:「你出來一下。」
小胖子抬起頭,拒絕了她的請求。
林芊語沒有氣餒,繼續溫聲細語召喚小胖子,完全沒有一點下午時分的霸道和強勢。
一旁的季扶生躲在柱子後,他也不清楚林芊語想幹什麼,看她這樣的態度,更像是來講和的。
也許是看季扶生被欺負得厲害,冤家宜解不宜結,想趁機緩和兩個「黨派」之間的關係吧。
一頓遊說過後,在麵館老闆的允許下,小胖子才走出麵館,林芊語牽著他的手:「你過來一下,跟你講個悄悄話。」
「什麼?」
在旁人包括小胖子在內的所有人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時,林芊語已經將小胖子推倒在人行道上,她騎在小胖子的身上,雙手不停亂揮,面色一改,嘴裡罵罵咧咧道:「讓你欺負我的人!」
「他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負他,聽到沒有?」她尖銳的聲音在大街上迴蕩,隨著晚風灌入耳朵。
小胖子虛有其表,躺在地上無計可施,雙手的防禦還沒有林芊語的攻擊快,他喊破了喉嚨:「爸爸媽媽。」
林芊語下手過於狠毒,把小胖子揍得鼻青臉腫,臉上還掛了幾道彩。事情鬧得有點大,季扶生剛要拉走林芊語逃跑時,兩人已經被麵館老闆扣住了。
「你再敢欺負他,我就撕爛你的臉。」林芊語被麵館老闆拎在手裡,雙腳幾乎是騰空的,她毫不畏懼,指著在媽媽懷裡痛哭的小胖子罵個不停。
麵館老闆生氣地說:「你這野丫頭,再這樣我生氣了。」
「等我媽媽回來了,我也這樣哭。」她的雙腳不斷地撲騰,麵館老闆幾乎無法拎住她。
被扣在店裡的時候,林芊語也不消停,她不停說著小胖子的各種罪行,從小胖子霸凌其他男生到欺負自己暗戀的小女生,甚至還將他偷錢的事情也爆了出來。
「你撒謊!」小胖子哭得更厲害了。
「你敢做不敢當。」林芊語雙手叉腰,揚起下巴。
這些事情,是店裡那位夥計告訴林芊語的。但季扶生什麼都不知道,明明兩人幾乎每天24小時待在一起。
林芊語與其辯論了許久,說到口乾舌燥,肚子再次咕嚕咕嚕響,她轉頭命令麵館老闆給她們下兩碗麵條吃:「等我媽媽回來了,再付錢給你。」
麵館老闆不樂意:「今天不想做你的生意。」
林芊語威脅他說:「你又不讓我們走,我要是餓死在你店裡,我媽媽一定把你們都抓起來,告你們拐賣小孩,虐待小孩。」
那仿佛是一個被禁忌的詞彙,麵館里的食客們聽到了,紛紛朝店老闆看過去。他的臉皮很薄,為了堵上林芊語碎碎念的小嘴,還是吩咐店裡的夥計給她們做了兩碗面。
麵館老闆無奈道:「你這麼潑辣,將來沒有男人要你。」
「你家胖子將來才不會有女人要。」
等到夏美娟回來的時候,在麵館老闆準備告狀之前,林芊語哇的一下就哭了:「胖子欺負哥哥,他帶著同學把哥哥綁樹上了。」
她的哭聲掩蓋住了後廚的爐灶聲,惹得夥計們都出來看熱鬧。她一邊哭,一邊不忘夾起麵條放進嘴裡,條理清晰地列舉了很多人證物證,述說小胖子的各種罪行。
最後,這場談判因小胖子在這方圓百米地的名聲太臭,常愛欺負弱小而致使麵館老闆覺得理虧,當面給他們認了錯。
夏美娟付了錢,沒有過多的詢問,只是警告他們以後不准亂來,便一同回了家。她看起整個人格外疲倦,消瘦不少。
季扶生對林芊語的評價一天一個變化,有好也有不好。時常讓他覺得,林芊語的身體裡是不是住著兩個人?
每當夏美娟要批評林芊語時,林芊語就追問母親今天又去幹了什麼;每當夏美娟提要求時,林芊語就趁機講條件;夏美娟不太開心時,她又能化身聰明伶俐的小棉襖……
這樣的事情,每日都在上演。
季扶生的小日子過得不能算好,雖然外人不欺負他了,但林芊語卻越來越愛欺負他,尤其是跟他搶食。
慢慢地,季扶生養成了狼吞虎咽又愛護食的習慣,有時候又不得不為了在這裡生存討好林芊語,因為她太恐怖了。
她的拳頭和嘴碎,都是真的。
只不過,林芊語的霸道是有時間性的,常常維持不到幾天,興致就沒了,轉頭又做回那個心思縝密、愛垂頭喪氣的小大人。
這一變化,季扶生還以為她生病了。
她卻對季扶生說:「你不懂。」
季扶生確實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