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林芊語很愛欺負人,但在季扶生眼中,她更多的時候還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尤其是在夏美娟面前。
她的霸道也並無道理,除了在季扶生面前,其餘的刁蠻任性都是在壞孩子身上才會體現。
對於那些瘦瘦弱弱的小夥伴,她格外照顧,像大姐大一樣去保護他們。他們被欺負了,一定毫不猶豫地幫他們「報仇」。這樣一來,在西南小鎮的這段時間,她就有了一群忠誠的追隨者。
與此同時,林芊語的分享欲還特別強,無論是趣事還是零食,都願意和別人分享,小嘴常常是說個不停,什麼話題都可以跟大家嘮一嘮,致使街坊鄰居都認識她這個小孩。
她的年齡最小,不妨礙大家在慢慢接觸之後,喜歡上她。
一天晚上,兩人洗完澡,躺在床上一起看讀物本,是夏美娟今天從外面給他們買來的新書。夏美娟還在衛生間裡清洗三人的衣服,水流聲從晚飯後就沒斷過。
他們一人一隻手拿著書,季扶生正在給林芊語講繪圖故事:「小婉把手放在西西的嘴邊,期待它像往常一樣,舔舔她的手。」
林芊語打斷季扶生:「咱們將來也要養一隻小狗。」
「我不喜歡狗狗,它會掉毛,還喜歡在地上打滾,髒髒的。」
林芊語的手立即鬆開了繪本,轉而捂住季扶生的嘴巴:「我說養就養,你必須喜歡。」
季扶生挪開她的手:「你這樣不講理,以後沒有男生會喜歡你的。」
「不用別人喜歡。」林芊語的手接著扶住繪畫本,「反正以後你會跟我結婚的。」
「我不要。」季扶生的回答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簡單的三個字,把林芊語惹得非常不開心。她搶走繪本,丟在一旁,跪坐在床上,皺眉看著季扶生:「你再說一次?」
「我喜歡溫柔的女孩子,不喜歡像你這樣的。」
林芊語再次捂住他的嘴:「你必須喜歡。」
「不喜歡。」
「啪」的一陣清脆響聲,林芊語的巴掌重重地落在季扶生的胳膊上,她努嘴皺眉:「我不管,你要跟我結婚。」
「我不要。」季扶生奮起反抗。
林芊語二話不說,俯下身子將他撲倒,張嘴咬了他的脖子,好似發了狂的小狗,其中注入了許多怒火和不滿。
「媽媽。」季扶生疼得眼角逼出了兩滴眼淚,他想要推開對方,卻怎麼也無法掙脫,只能拼命大喊。
「妹妹咬我脖子。」
「寶貝,你為什麼要咬哥哥?」
夏美娟的手還沒來得及擦乾,就走到臥室里來,眼前的一幕讓她格外震驚,她趕緊上前將林芊語扯開:「不可以,松嘴。」
林芊語立即鬆了口,抬手擦了擦口水,指著季扶生說:「你長大了必須娶我。」
「我不要。」季扶生哭得傷心欲絕。
夏美娟趕緊檢查季扶生脖子上的咬痕,濕噠噠的、黏糊糊的一灘口水覆蓋在牙印上,好在咬痕不深,只有淺淺的一道印跡。
「聽到沒有?」林芊語生氣地扯著季扶生的胳膊。
這一拉扯,嚇得季扶生躲到夏美娟的身後,但依舊逃不掉林芊語的挨揍,她的動作特別靈敏,巴掌總在不經意間落在他的身上。
夏美娟生氣了,抓起林芊語的手心,準備懲罰她:「寶貝,不可以這樣!」
「他不跟我結婚。」林芊語小嘴一撇,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從她的臉龐滴落,「他不跟我結婚。」
林芊語看起來委屈極了:「他們都說我將來沒人要,哥哥也不要我。」
夏美娟幾次欲言又止,她大聲嘆氣,被左右兩邊的哭聲鬧得頭疼,她抬手捂住自己的額頭:「結婚是要用愛的,不是用脅迫。」
「我不管,我就要跟他結婚!」林芊語淚如雨下,她抽回了手,趁著他們不注意,又在季扶生的胳膊上挨了一巴掌,「我不管,你以後要跟我結婚。」
夏美娟呵斥道:「林芊語,你不許胡鬧。」
季扶生捂著被揍疼的胳膊:「結!結婚,都聽你的。」
夏美娟抓住林芊語的手,發出最後的警告:「林芊語!」
話音一落,林芊語已經擦乾眼淚,然後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一不小心掉出了兩條鼻涕蟲。
「以後不許這樣,聽到沒有?」夏美娟抽出兩張紙巾把她的鼻涕蟲抹去,「跟哥哥道歉。」
「明明是哥哥的錯……」
「道歉!」夏美娟瞪大雙眼,立即將林芊語的傲氣平復下去。
季扶生捂著胳膊,緊緊地抿了抿唇,垂下眼帘,被壓制的感覺讓他內心一陣酸楚,從小到大,只有他耀武揚威的份,第一次在一個女生面前如此挫敗,讓他很是費解。
「哥哥,對不起。」林芊語走到他的面前,歪著腦袋去看他。
「哦。」他做出了敷衍的回應,別過了臉,覺得丟人極了,一點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也沒有。
夏美娟將他們分開,仔細檢查季扶生身上的傷口,眼眸抬了又抬,壓低了聲音:「你是男孩子,雖然要紳士一點沒有錯,但是被欺負過頭了,是可以反抗的。」
「媽媽,我聽到了。」林芊語正趴在床上看繪本。
夏美娟說:「你再這樣,將來真沒有男孩子喜歡你。」
林芊語的小嘴又低垂,眼眶又紅了起來,然後她放下了繪本,躲進被窩裡大哭。
夏美娟唉聲嘆氣,對季扶生說:「別理她。」
「媽媽變了。」林芊語的哭聲不斷,在被窩裡沉悶沉悶的。
季扶生沉浸在悲傷里,一句話也不想講,夏美娟拿來刺鼻的藥酒,幫他揉搓胳膊,疼得他眉頭。
在林芊語的霸道攻勢下,季扶生不得不學會反抗,但他的首選反抗目標不是林芊語,而是麵館的小胖子。
不知不覺間,季扶生也學會打架了。
季扶生要是打架打輸了,林芊語就會不停碎碎念:「丟臉,你這樣子將來怎麼跟我結婚?」
他要是打贏了,林芊語就會說:「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曾經入不了季扶生眼的跆拳道,他倒是突然就開竅了。
隨之而來的,是夏美娟的煩惱。每天晚上拖著疲憊的身子剛回到家,就被其他小孩的家長找上門,惹得她氣急敗壞,出於理虧,不得不當著其他家長的面打小孩。
到了7月,夏美娟漸漸不再外出。
有一天,一陣敲門聲擾亂了平日裡冷靜的夏美娟。
那時候,季扶生正在睡午覺,夏美娟停下手裡的衛生活,匆匆忙忙走到臥室將他喚醒,然後把他藏進了衣櫃。
她噓了一聲:「在裡面乖乖的,不要出聲。」
之後,季扶生躲在悶熱的衣櫃裡,聞著木質板的刺鼻味道,聽到外面開門關門的聲音,然後是腳步聲,接著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姐,跟我回去。」
夏美娟的語氣冷冷的:「我不回,這個案子一天不查清楚,我就不回去。」
「你讓芊語怎麼辦?整天把她鎖在家裡嗎?」
「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男人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會幫你調查清楚的,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他哭了,哭得很傷心。
季扶生不記得他們後來又說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他在柜子里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回到床上了。
身旁的林芊語抓著他的胳膊,側身面對著他,睡得很熟。
那個男人走了,而夏美娟坐在客廳里,一直在小聲啜泣。
後來,那個男人每周都會來一趟,每次來都會帶來很多零食,季扶生也習慣了躲在衣櫃裡,當一個見不得人的孩子。
林芊語說,那個男人是她的舅舅;當她詢問母親這麼做的原因,夏美娟沒有給過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只是敷衍地回答她:「這是大人之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