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他們家和他要不就得了,」
趙二蛋表現的竟頗為淡定,
「難道你去找大伯,大伯還會不給你?」
「廢話,他是老娘肚子裡爬出來的,他的東西本來就都是我的,我要他當然應該給我。問題就是那個小雜種,」
說到趙虎妞的時候趙蘭明顯有些畏懼;她清清嗓子,惡狠狠地說道:
「不知道那個小雜種一天到晚和她爹說些什麼,那傢伙現在都敢不聽我的話了。」
「哼,小雜種遲早有天是要嫁出去的,照我說奶奶,你在村里隨便物色個男人把她配了就得了,在家裡就是浪費咱們家的糧食。
她娘不早死了,按理說家裡就你一個女的長輩,婚事就應該聽你安排啊。」
「是啊!」
趙蘭一拍手,對趙二蛋的話表示了相當的贊同,
「還是我的乖孫聰明,」老婦用幾乎是咬著後槽牙的聲音說道:
「等我在村里好好尋摸尋摸,
這門檻出那門檻進,直接把她送出去。」
......
這幾日趙蘭又往趙虎妞家裡來了幾次,
每次都要順點兒東西走。之前趙虎妞從縣城裡帶回來的雞鴨魚肉一類,基本都被趙蘭拿了些回家去,
趙虎妞也懶得去計較長短了。
這幾日她雖不上劍林山,但平山還是要去的,畢竟同金露樓訂好的合約不能不遵守,
日子同之前沒什麼區別,
唯一說讓趙虎妞叨擾的,也就趙蘭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來就罷了,還總是和趙邨武說些什麼要送她嫁人的事情,聽得趙虎妞煩悶不已,但礙於趙邨武的面前,她不好得對趙蘭做些什麼,
沒辦法,
她選擇常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很快,與李家鐵鋪約定好的時間就到了。趙虎妞扛著一麻袋的鵪鶉野雞,趕著驢車進了城,先去金露樓交完了東西,拐路去了李家鐵鋪,
李猛搬了張小板凳坐在外面等著,
遠遠看見趕著驢車來的趙虎妞,頓時響起豪爽的笑聲。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這小丫頭肯定要早來的。來來來,你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說著李猛從板凳上站起來,進店朝著趙虎妞招了招手。
李錘從後屋走了出來,手中捧著一塊鉛灰色的細布;李猛將細布接過,捧到趙虎妞的面前,
「實話實說,
我其實不喜歡打短刀,」
男人看著趙虎妞,「越短小的兵刃花費的材料少,但花費的心力卻是和打制長兵器一樣的,不如說,還更耗費精神,無論是冶煅還是淬火,稍一不注意便會前功盡棄。
但這把短刀我敢說,
是我這半生最得意的作品,」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猛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興奮和驕傲,
「我保證你肯定會很滿意這把刀的,比上次給你打的那柄槍還要讓你更滿意。」
說著,李猛將手中的包袱皮揭開了,
一把與當初趙虎妞留下式樣完全一樣的短刀,靜靜地躺在包袱皮的中央。
趙虎妞仔細端詳這把短刀,
外面刀鞘只是簡單的牛皮,將短刀拔出來之後的,只見寒光凜凜如碧波,刀刃盡鋒藏秋芒,
她一眼就分辨出這刀絕對能輕鬆地分筋斷骨,不需要花費一點力氣——「好刀!」
「哈哈哈哈識貨!」
聽見趙虎妞稱讚這把短刀,李猛頓時辛心情大悅;他將那把短刀拿起隨便揮了幾下,竟然隱隱就有破空之聲,
「一個鐵匠一輩子能打多少把這樣好的兵器?有這麼一把,這一輩子都沒什麼遺憾了,」
揮舞了幾下,李鐵刀柄朝外的遞給了趙虎妞,
「來小丫頭,你試試。」
趙虎妞欣然接過。
入手重量正好,不輕也不重:太輕了飄浮,太重了又笨。刀柄的地方也做了趁手的處理,使用的時候不容易出手,
最要緊的是刀刃的部分。
與趙虎妞圖樣上所畫,並無二致。
趙虎妞甚至都不需要像李猛那樣揮,就已經判斷出了這把刀好用不好用,
「李師傅,可有生鐵?」
「有,」
李猛一抬下巴,李錘立馬去牆邊抬過一小塊生鐵過來擺在桌上;手起刀落,那塊生鐵,竟然就這麼被分割成了兩半!
在場除了趙虎妞之外的全部人,吃驚的都快掉下了下巴。
「這,這怎麼......」
這把刀是李猛打的,他比誰都要清楚不過,儘管鋒利,但這把短刀遠沒有達到削鐵如泥的地步;但是在這丫頭手中,竟然能將生鐵切割成兩半,
饒是為別人打了半輩子鐵的他,也不由得滿臉震驚。
「你是怎麼做到的小丫頭?這刀可沒有這麼快才是啊,」
這刀確實沒有這麼鋒利,但趙虎妞稍微往其中灌入了些內勁,便能讓這把刀變的這麼鋒利——不過能承受住內勁灌輸的,也足以證明這把短刀的好壞了。
「不錯李師傅,這確是一把好刀,我就收下了,」
趙虎妞反手將短刀收回了刀鞘,別到了自己的腰帶上。
李猛父子二人還沉浸在剛才看見趙虎妞分割生鐵的驚訝當中,趙虎妞解下荷包,直接放在了旁邊的打鐵爐上。
「這裡面是五十兩,便是刀錢。」
「五十兩?五十兩多了,這刀可不值五十兩,三十五兩就足夠了。」
「當然值,」
趙虎妞微微頷首,
「這五十兩,我給的合情合理,李師傅你,也收的合情合理。」
李猛的心尖一顫。
他同趙虎妞報三十五兩,是因為打造這把短刀的材料火工正正好用了三十五兩;趙虎妞給他五十兩,是除了花費火工鐵料之外,他這十日傾注在這把短刀上的心血。
儘管自己隻字未提,但這丫頭還是看得出來麼,
比起掙了十五兩,更讓李猛為之激動的,卻是趙虎妞對於自己打鐵技術的欣賞和肯定。
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
有什麼能比得上自己精心創造的成果被人肯定,更讓人來得神清氣爽?
「哈哈哈哈好,那我就收了這五十兩,」
李猛一把將荷包拿到自己手裡,並未打開,就這麼直接丟到李錘手中,
「就像丫頭你說的,這五十兩,該我拿的。」
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兩人對視著,會心大笑起來。
如今奔雷烈火齊聚,是時候該再上劍林山了。趙虎妞從李家鐵鋪出來之後直奔鏢局兵火鋪,買了不少雖威力不強,但若使用時機得當,能發揮出出其不意效果的東西,
這一趟下來,趙虎妞上次賣狐狸和蛇肉賺的錢,就幾乎花光了。
萬事俱備妥當,趙虎妞又跑了一次金露樓,
和金老闆說清可能後日不能來交鵪鶉,
趙虎妞便趕著驢車回了芸苔村。
才到芸苔村門口,
遠遠地就瞧見三個人圍著一個人,被圍在中間的那個人身高體壯,卻跌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與外貌十分不符,
這幾人趙虎妞倒都認識,
外邊的是趙二蛋,和他的狐朋狗友趙守元趙小甲;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趙傻子。
趙傻子沒有名字,
大家都叫他傻子。因為是芸苔村的人,所以他的姓名就叫趙傻子,
他是真的傻子。十多歲的人了,卻和五六歲的稚童沒什麼區別。聽說他的爹早早地死了,至於他的娘,
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跟著外村的人跑走了。他奶奶養他養到了十四歲,
他十四歲的那年,村裡的村民出錢湊了,把他奶奶抬到了芸苔村的祖墳。趙傻子就這麼自己住在村頭的破房子裡,住了五六年。
平日裡靠著村民的救濟生活,大家也都知道他是苦命人,不會有什麼人來為難他——趙傻子常坐在村頭望著那片油菜花田,若是有人路過,就說些傻子才會說的話逗的人發笑,
沒有人會在意他說的內容是什麼,
也沒有人在意他為什麼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要望那片油菜花田。
不欺負趙傻子,已經成了芸苔村的一種默規,現在趙虎妞看到的卻是趙二蛋一伙人將他圍在中間,而趙傻子跌坐在地哭的像個孩子。
趙虎妞皺起了眉頭。
她翻身下了驢車,
「喂,你們在幹什麼?」
「別哭了!你他娘的哭……」
趙二蛋正為著趙傻子的哭泣煩躁不已的時候,聽見自己身後響起一道冰冷的女聲——他猛地一跳,直接從自己站的位置跳到了趙小甲和趙守元的中間,
看著趙虎妞站在自己身後,一臉不屑。
「怎麼又是你?!你他娘的是鬼嗎?老子在哪兒你在哪兒?!」
看見是趙虎妞趙二蛋又駭又氣,只覺得趙虎妞老是陰魂不散地跟著自己。偏偏自己還打不過她!
而且是越來越打不過了!
「現在不是你問我,而是我問你,」
趙虎妞瞟了一眼還坐在地上大哭的趙傻子,冷冷地說道:
「你們在幹什麼?」
「幹什麼……你,你,」趙小甲在旁邊咽了咽口水,語氣有些顫抖地開口,
「你……你難道沒長眼睛?」
「嗯?」
趙虎妞隨便橫過去的一眼就讓趙小甲噤了聲,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試圖躲避過趙虎妞的眼神,
就在幾人僵持著的時候,趙傻子忽然從地上連滾帶爬地爬起來,衝到趙虎妞的身邊一把抱住了她,
趙虎妞臉色一變,可還不等她掙脫,就聽見趙傻子用相當悲慘的聲音嚎道:
「嗚嗚嗚他們要搶我的窩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