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這是做什麼,」
瞧見趙虎妞把銀錁子往自己手裡遞,寇玉嬌臉色頓時變了;她抓著繡繃子的手忙往回推,連聲拒絕:
「就算是給,也不能要這麼多呀!你快收回去,姨不能收你這麼多錢!」
「這是辛苦費郭姨,」
「辛苦費也不成!」
寇玉嬌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嚴肅地對著趙虎妞說道:
「姨知道你從劍林山上下來或許打了不少獵物,換得了不少銀兩,但就算現在有了錢,也不能像這樣子大手大腳地花呀。只不過縫兩件衣服,你就這麼給人家銀子,那之後要做些什麼,不就給的更多了?
這樣下去就是金山銀山,也會有搬空的一天的。
雖你有掙錢的本事了,這該節省的,不必要花費的,也要注意才是。開源節流一詞,總是沒毛病的,
這些錢你拿回去,郭姨不要你的。」
趙虎妞想想寇玉嬌說的也確實有理,「好吧,那就聽郭姨的。不過這辛苦費是一定要給的,等會兒我同布料尺寸一齊送過來。」
寇玉嬌見實在推脫不掉,便只好依了她。
趙虎妞走後不久,郭隱書就回來了;進門看見拴在桌邊一隻胖胖的老母雞,他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娘今日怎麼買雞了?今日是什麼好日子麼?」
「傻孩子,娘倒是想買,」
寇玉嬌從後屋出來,換了一身利索的衣物,頭髮也全部用木簪子盤好了,
「卻沒這錢呀。」
「那這雞是?」
「是虎妞姑娘送來的。」
「虎妞姑娘?」
「嗯,」
郭隱書疑惑,
「虎妞姑娘怎麼送我們雞了?」
「我也不知,只是聽說她剛從縣城回來,帶了不少東西。這也是她的一番好意,娘就收下了。待會兒她還要送兩匹布來縫兩件冬衣,這幾日娘就不做別的事情了。」
「啊,我知道了。」
郭隱書走到那隻老母雞旁邊,蹲下來摸了摸順滑的雞毛,
「麒麟,」
「怎麼了娘?」
聽見娘叫自己的乳名郭隱書還愣了一下——娘已經有很多年不曾這樣叫自己了,他抬頭看向寇玉嬌,
「你覺得,那趙虎妞姑娘,怎麼樣?」
「怎麼樣……是個熱心腸的人,是個好姑娘吧。兒子與虎妞姑娘也沒有幾次交集,就是上次她出手相救一事。」
「為娘瞧她倒很好,同這村里許多孩子都不大一樣,」
「這倒是了,從前也未曾說過話,只以為她呆呆的,沒想到是這般厲害的人。」
「若是娘上門替你求親,你覺得如何?」
「娘,」
這話才是寇玉嬌真正的目的。郭隱書從地上站了起來,表情羞澀中帶著幾分窘迫,
「怎麼忽地說起這件事來了?」
「你這孩子,說這怕什麼了?你也十多歲的人了,就算是現在成親早一些,卻也是該訂婚的年紀了。當年你舅舅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早都迎娶過門了。」
寇玉嬌溫柔地開口,並無脅迫之意,
「你也知道咱們母子兩人在這芸苔村,雖然也住了十多年,卻始終不能叫一聲村裡的人。雖然你是個爭氣的孩子,小小年紀就考中了秀才,但靠著每年你能領到的貼補,想送你到州上考鄉試,還是困難了些。
娘如今眼睛不大行了,針線活做不得年輕時候精細,將你撫養長大,家中卻攢不下多少積蓄來。若是能為你娶個持家有道的賢妻,娘這輩子便再沒什麼牽掛了,
這村中的年紀左右的姑娘娘注意了不少,左看右看下來,
還是趙虎妞姑娘,最好。」
寇玉嬌這一番話說完,郭隱書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白淨的耳根子這會兒已經紅透了,卻搭著袖子直搖頭,
「娘,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子不應該多推託。但如今兒子確無此念,一來是年紀輕,怕行事不穩妥慢怠了新妻;二來是家中清貧,恐湊不出一兩樣聘來,此非禮也。
若是可以,再等一二年,等兒子攢下些錢來,到時再議也不遲。」
聽完郭隱書所說,寇玉嬌輕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兒子說的事情確實在理,此議婚一事也只好擱置再談。
不會兒的功夫趙虎妞便送著布匹過來,除了布料尺寸之外,還有半吊錢一同送來。
寇玉嬌雖仍然覺得不妥,奈何這次趙虎妞態度相當堅決,她推拒不能,只好收下,
從郭家出來,趙虎妞鬆了口氣。
衣服的事情解決了,她就沒什麼急著要做的事情了,
「虎妞姑娘,」
郭隱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回過頭,瞧見少年追出來,來到自己面前。
「謝謝你送的東西,」
「哪裡,不過一點小物,不必記掛在心上。」
見郭隱書不說話了,趙虎妞又開口道:「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啊,是。那恕在下不遠送了。」
趙虎妞點點頭,轉身離去。
郭隱書站在原地有些發愣,站了許久,才又回到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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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妞!」
今日叫自己的人倒是多,
趙虎妞站住腳步,看著前方趙立成一路招著手,一路大步流星地朝自己過來;
「虎妞,」到趙虎妞面前,趙立成滿臉的憨厚笑容,「我早晨都在田裡,聽娘說你從縣城回來了,」
「我現在不正在你面前麼。」
「這,這倒是......」
少女的回答讓趙立成有些尷尬,他撓了撓頭,笑容已經沒剛才那麼燦爛了,
「哎,聽說你從劍林山上打了只狐狸下來嗎?真厲害,一定換了不少銀子吧。我娘跟我說現在狐狸皮子可值錢的很呢,我本來也想和正叔學上山的,但娘她死活不同意。」
「平山約莫是沒有狐狸的,」
趙虎妞認真地回答,「你要是想打狐狸,恐怕得上劍林山。」
趙虎妞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基於理性的判斷給出的建議;但趙立成這廂便不這麼想了,他不由得覺得趙虎妞是在諷刺自己,
畢竟她剛從劍林山上下來,還是個女孩子,
卻能做出這村子裡絕大部分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自己明明是個兒子,卻整日只能與田地為伴......
這樣想的趙立成,不由得心情黯淡下來。
「是,是啊,」少年的笑容變得勉強起來,「我到現在都還沒出過村呢,娘一直說我年紀還小,許多事情都不讓我弄......」
看著趙立成,趙虎妞歪歪頭,
「你不是已經十五歲了麼,還能叫年紀小麼?我十五歲的時候已經是門派......」
門派兩個字剛出口她就住了嘴,
「......反正,十五歲自然已不能說是孩子了。就算不上山,整日裡在村子裡待著,也沒什麼意思。」
趙虎妞的一番話說了,趙立成只覺得一股子豪心壯志冒了出來,他拍拍胸脯,
「你說得對虎妞!以後我也要像你一樣,不再天天都窩在村子裡!我也要去縣城,也要上山!」
「縣城去的,這上山還是罷了吧,」
趙虎妞冷靜地開口:
「上山對你來說還是危險了些。」
「......」
......
「氣死我了!」
趙蘭一回家就將手裡的籃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儘管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摔在地上還彈起了一些。
趙二蛋坐在桌子邊正啃著個雞腿,啃了滿臉的油光,
卻不知道這雞腿,又是從哪家的孩子那裡搶來的。
「又怎麼了?奶奶不是我說,你成天的這氣那氣,遲早有一天把自己氣死了。」
「臭小子敢咒你親奶奶死?老娘要是死了,你以為你這小兔崽子自己能活得下去?!」
「玩笑話,別這麼當真嘛奶奶,」
啃完了手裡的雞腿,剩下的雞骨頭這麼隨手往地上一丟,趙二蛋站起身來用袖子擦擦嘴,
「行啦行啦,你就說誰欺負你了?孫子我替你出氣去。」
「還能有誰?除了那個不孝子和那個小雜種,這村里還有誰能給我氣受的?你說同樣都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貨,怎麼你爹就這麼有本事,你娘也合我心意,
偏偏那個不孝子不像個人樣,娶了那樣一個不知好歹的婆娘,還生出這麼一個可惡的小雜種來,」
趙蘭這邊惡毒地咒罵著,那邊趙二蛋不耐煩地咂了咂嘴,對這番陳詞濫調早已經聽厭了,
「可惜我的乖兒呀,這麼早早年紀就害了不得了的病,舍我老婆子一個人走嘞——老天爺,你怎麼這麼狠心啊——」
眼看著趙蘭又要開始邊哭邊唱,趙二蛋掏了掏耳朵,
「奶奶,這些話打我出生的時候你就在說了,你能不能換一些?所以今兒又怎麼氣到你了?你倒是說啊。」
「還不是那個小雜種!」
聽見孫子這麼問,趙蘭立馬換了一副面孔,開始了對趙邨武父女的貶低,
「掙了些小錢就不得了了,村里到處去炫耀!方才我瞧著她故意趕著驢車從這兒過就知道她沒安什麼好心!出去稱些面,還遇到趙勇家那個碎嘴不得意的婆娘,得意地跟我說那小雜種給她的一隻雞。
縣裡回來連那些外人她都給東西,她親奶奶家她竟然都不送些東西來!
當初你那一棍子,
怎麼沒打死這個小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