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燈結彩，燭火輝煌，
今夜是趙龍與柳小婉成親的日子，整個芸苔村的人都被邀請來觀禮。
喜宴設置在村祠，不說是十里長街，也是將整個芸苔村都帶動的喜氣洋洋。
「諸位，」
酒過三巡，趙占忠步履有些緩慢地走上階梯，這身形佝僂的老頭，即便是站上石階在眾人面前，也頗毫不起眼，
可他與相貌頗不符合的渾厚聲音才一出口，參加婚宴整嘈雜說笑的人群一時間便安靜了下來。
趙虎妞與趙邨武也在其中。
趙龍就在趙占忠的身後，新娘子這會兒已經被送進房內了，趙虎妞看不到她——
「今日是犬子大婚之日，老夫感激各位，能抽空前來參加。犬子年幼無知，平日裡在村中衝撞不少，還請各位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不要怪罪才好。」
「哪裡的話村長！你這話說的太見外啦！」
村民們嘰嘰喳喳地回答，趙占忠的表情卻沒有什麼改變；清咳一聲，那些說話聲又平息了下去，
「簡陋粗食，各位不要嫌棄，今天吃好喝好，也算是給我老頭子臉面了。」
「多謝村長！」「謝謝村長！」
趙占忠又慢悠悠地下了台階，轉身入座主桌，
趙占忠說完話，便是趙龍的天下了；他端著酒杯遊走於各桌間敬酒暢飲，不時開懷大笑，看得出來，他此時確實是春風得意，
便是趙虎妞所在的這桌他也來了，不過瞧見趙虎妞，依舊是沒有太好的臉色。草草說了幾句就離開，
趙邨武原想趙龍娶的柳小婉是趙虎妞的閨中好友，想必看在柳小婉的份上，對趙虎妞也會親和不少，
能和村長家的人打好關係自然是好事，
誰成想看見這樣子，莫說是親和了，倒像是彼此都有什麼意見似的。
「乖女，你和村長家的公子是不是吵過架？還是......」
想想趙虎妞的脾氣，趙邨武心中有個更不好的猜測，但依照趙龍的脾氣，若是趙虎妞真的對他動了手，他不可能一言不發，早就鬧得整個村里都知道了。
「你不用管，」
趙虎妞不在乎趙龍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態度，她只是看著石階上的主桌，一杯接一杯地飲著酒。
趙龍的談笑聲在趙虎妞的耳中甚是刺耳，
她不明白為什麼同是成親，柳小婉就必須乖乖地待在屋中，等著趙龍應酬之後醉醺醺的回來，然後與他洞房花燭；聽說新娘子自開始梳妝起，便是水都只能半時辰喝一次，飯菜就更不用想了，
若是成親的時候要讓她餓一天的肚子，
那這個親，不成也罷。
「乖女你在這兒坐著，爹去和幾位叔叔說幾句話，」
「嗯。」
這餐食雖豐富，但味道比起寇玉嬌做的差多了——趙虎妞這段時間常在郭家吃飯，原本對味道不甚在意的她口味都變刁了不少，
只把其中幾道肉菜吃乾淨，趙虎妞便撂下筷子，拎起酒壺。
這酒水倒是不錯，可以多飲幾杯。
「飲酒傷身，還是少飲些比較好，」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趙虎妞不用回頭也聽得出來是郭隱書的聲音，
按理說他們兩人不日也要成親，只日子到現在都還沒有選定，所以也不必像柳小婉與趙龍那樣提前一個月避嫌，
只不過像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與趙虎妞搭話，也不像是郭隱書平日裡的性格。
「飲酒雖傷身，但你可聽過『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即愛酒，愛酒不愧天。』若非飲酒，史上佳句名篇怕是要少半數之多了。」
「哈哈，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郭隱書原本想坐下，但看著趙邨武離開的空位就在趙虎妞的身邊，又有些抹不開；幸好此時正有一家孩童哭鬧，孩童父母將孩子帶出去哄，正好空出位置來，
郭隱書便在與趙虎妞隔了兩處的位置坐下。
從郭隱書回來的第二天，趙虎妞就像和他約好的那樣，開始每日清晨來敲郭家的門——她的強身健體訓練也很簡單，
就是跑步。
每一天趙虎妞都會監督著郭隱書繞著芸苔村跑一圈；一開始是半圈，因為郭隱書跑完半圈，差不多也天光大亮了，
跑了差不多十數日，才慢慢地能跑到大半圈，一圈。
不過也正是得利於這最簡單的運動，讓這一個月來他的身體確實是強壯了不少。
這丫頭真是古怪，
郭隱書與趙虎妞相處下來，心中這樣的想法不減反增。不過古怪的倒是不討厭，反倒是越相處，郭隱書對於趙虎妞的欽佩，就愈甚。
「沒想到虎妞姑娘對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竟還有了解。」
「可以說一點兒都不了解，
不過就是貪杯徒罷了。」
「飲酒又怎能無伴，既然這樣，我陪你飲幾杯好了，」
「你？」
趙虎妞聞言，瞟了郭隱書一眼，自然地拿過一個酒杯擺在他面前斟滿，趙虎妞口中卻說：
「你可飲得？我還從來妹見你飲過酒呢。」
「小酌無妨。今日是喜慶的日子，喝上幾杯，卻也應景。」
趙虎妞輕哼一聲，卻不答話。
酒是城中酒肆里招牌的女兒紅，按理說這女兒紅應當是家裡長輩在女兒出生那天埋下，成親之日再挖出來招待客人，但柳生一個讀迂腐書的書生，自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柳家的嫁妝出的不多，
本來按照趙家的意思，柳家嫁妝也一分都不用出的；可柳生堅持要陪嫁，還花了家中大半銀錢給柳小婉陪了成親的頭飾，
和柳小婉自己繡的婚衣。
這女兒紅喝起來醇香適口，回味卻有些辛辣——不知為何，趙虎妞飲著這杯中酒，似乎能體會到柳生作為一個父親的心情，
郭隱書那邊喝著卻咳嗽起來，想來是因為不常飲酒，所以被酒液的辛氣嗆的咳嗽。
「還是罷了吧，
你瞧你，臉色都紅了。」
趙虎妞見郭隱書漲紅著臉咳嗽，搖了搖頭。她翻手將郭隱書的酒杯拿到了自己手裡，仰首一飲而盡。
郭隱書微微張口，似是難以置信，趙虎妞卻自然地將酒杯放下，
「這婚宴沒什麼意思，我先走了。」
說罷她起身，竟就這般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