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隱書面頰通紅,
坐在驢車上任由風吹拂。
他竟與趙虎妞在學府門外將那壺酒喝光了,那原本打算帶回家的滷牛肉,也立時下了酒吃光了。
郭隱書幾時喝過這麼多?不勝酒力的他只能一路跟在趙虎妞的身後,抓住她的衣角,腳步虛浮地慢慢前進,
趙虎妞原本還想回鋪子一趟的,
但見郭隱書這副醉酒的模樣,也沒辦法,只得先送他回去了。
趙虎妞還是去原先那家飯莊買了半斤滷牛肉,這才領著郭隱書回家。
一路上,趙虎妞坐在車前趕車,郭隱書則坐在車斗里,
趙虎妞交代他一定要攀牢車緣,若是實在覺得頭暈坐不住了,就躺下去。
於是郭隱書乖巧地坐在車斗里,
雙手緊緊地抓著車邊。
微風輕輕地拍打在他泛紅的臉上,短暫帶來的清醒感讓郭隱書仿佛飄在雲端,
吃醉了酒的他渾身發燙,
只有這清涼的風才能叫他舒服些。
下次,還是不要喝這麼多好了......郭隱書迷迷糊糊地想。
驢車不小心碾過一粒石子起了顛簸,
趙虎妞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哎喲,
「沒事吧?」
「沒事,」
郭隱書的聲音聽上去沙啞中帶著些許虛弱,也不知道是因為醉酒,還是被剛才那個石子顛簸的不舒服。
不過趙虎妞想,原因大概是後者,
因為趙虎妞很快就聽到郭隱書隱隱乾嘔的聲音,
儘管他似乎在很用力的掩飾,但趙虎妞的耳朵還是靈敏地捕捉到了他的不適。
她喝停了小毛驢,
跳下車,
在郭隱書疑惑的目光中,她朝著郭隱書伸出了手。
望著幾乎是半跪在田埂邊嘔吐的郭隱書,趙虎妞斜靠在車斗邊,嘴裡叼著根從旁邊薅下來的狗尾巴草,
她想了想,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紙包,然後走到了郭隱書的背後。
「可好些了?」
一個溫暖的手掌落在自己背後,
頓時叫的郭隱書的眩暈感減輕了不少。還不等他開口說話,一個打開的紙包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裡面放著幾顆梅干。
「把這個吃下去會好受很多,」
趙虎妞的話語從頭頂飄來。
郭隱書伸手從裡面拿起一顆放進嘴裡,一股酸味頓時從舌苔蔓延到口腔——看著郭隱書彆扭的臉,趙虎妞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此味雖酸,難得的是不澀,只是叫人嘗了口舌生津,不住地將它在口中軲轆來軲轆過去,
含下去眨眼的功夫,郭隱書吞咽了好幾次唾沫。
梅乾的酸味含到最後差不多消散了,只余有一點點,但這點微不足道的酸味卻能回甘,
他好奇地用牙齒咬下一點梅肉,
被醃製過的梅肉沒有新鮮的時候飽滿,吃起來乾乾的,莫名好像紙張似的口感;但正是這乾燥的口感,越咀嚼越讓人覺得奇妙,
其中釋放出的酸甜味道實在是叫人慾罷不能。
這梅干不算是多麼美味或者稀少的食物,幾乎是每一戶沽酒的鋪子都會同樣賣這梅干,或是別的什麼醃漬的果脯,
一是能佐酒,二則是有解酒的功效。
趙虎妞買的這是話梅,除了尋常的糖或者鹽之外,還放了諸如陳皮之類的止咳化痰溫養之物,吃下去不僅能同尋常話梅一般解酒,還能緩解因為嘔吐帶來的辛辣噁心之感。
郭隱書將這話梅吃下去之後明顯好過了許多,
胃中也終於沒有了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
他輕輕將話梅的核兒吐出,低聲地對著趙虎妞說了一聲謝謝。
「你如此模樣,倒叫我抱歉許多,」
趙虎妞等著郭隱書朝自己伸出手,這才將他從地上拉起來;見郭隱書腳步虛浮身子一歪,左手單手臂膀便將他固定住,
郭隱書被這動作弄得一僵。
兩人此時幾乎是緊緊相貼,趙虎妞不覺得有什麼,反而是郭隱書覺得甚是羞赧——哪怕兩人此時早已經成了親是夫妻的身份,
這野外露天大庭廣眾的,
如此親密地站在一起,還是有違郭隱書往日所讀聖賢書的教誨。
書院之中並非個個都是清心寡欲,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眠花宿柳流連風月場所的大有人在;郭隱書不與他們為伍,但偶爾他們喝醉了,
郭隱書也能在路過他們屋子時聽到他們的高談闊論。
也許,
也許女子同男子不同——他們口中所說——每個女子聞上去都有著淡淡的香味,如同春花,或是好酒,
令人嗅之欲醉。
但趙虎妞並沒有什麼香味,
她和自己一樣,和所有普通人一樣,保持著潔淨,也只有似乎是人才會散發出來的,
溫暖的味道。
趙虎妞的手掌與手臂也與尋常的女子不同,她手掌並不嬌嫩,她的手臂也並不纖細——布滿不少傷口,陳舊的或是不那麼簇新的,
健壯,
形容一個女子竟也能用上這個詞語,
她的個子算不上高大,但你瞧她的手臂,你只望一眼,心中會浮現的詞語便是這個。
郭隱書此時無比羞恥,
除了兩人此刻親密的動作之外,
還有就是郭隱書被趙虎妞這樣摟著,莫名地生出抑制都抑制不了的安全感。
自己堂堂一七尺男兒......
「咳咳,趙虎妞......」
郭隱書剛想開口說話,趙虎妞卻同時開口打斷了他,
「你這樣子回去也不成體統,怕郭姨見了擔心。這樣吧,我運功將你體內酒液逼出,到時候你就舒服多了。」
運功的?逼出?
什麼意思?
不等郭隱書遲鈍了的腦子反應,趙虎妞便半推半抱地將郭隱書送上了車斗,
自己隨後也跳了上去。
「盤腿坐好,」
儘管郭隱書在醉意作用下,十分想要在趙虎妞面前展示一下自我的男子氣概。但趙虎妞的聲音才響起,他還是乖乖地照著她說的做了。
趙虎妞在他身後同樣做好,
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趙虎妞凝心聚神,吐出胸中一口濁氣,
將遊走全身經脈的內勁運至掌心後,
雙掌緩慢地貼在了郭隱書的身後。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奇妙溫熱感從他的後背傳來,逐漸流遍四肢百骸。
如果剛才還只是身子發燙,那麼郭隱書覺得自己好像置於蒸籠一般,
帶著濃重酒氣的汗液,慢慢打濕了男人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