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完整的皮子，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齊林繞著桌上那隻火紅的赤狐繞了一圈，連連發出讚嘆之聲。
「我看……就這兒有個洞，」
他抬起赤狐的腦袋細細打量，瞧見上面一個兩指大小的洞，正好將狐狸的腦袋貫穿。
除此之外，
身上再無任何一處傷口。
齊林幹了二十多年這行，打從學徒時候起，優劣不等的獸皮見了不少，
但能做到像這樣保存完整幾乎沒有任何損傷的，他還真是頭一回大開眼界。
「若是白狐，怕是能賣出天價去……赤狐也好，赤狐也好，
不不不，就算是灰的也好，這麼一整張皮子……」
瞧著齊林走火入魔似的繞著桌子，口中還念念有詞，趙虎妞懷抱著雙手站在旁邊，沒什麼觸動。
「齊公，這皮子你能做吧？」
「能做，當然能做！我告訴你還就得我來做！」
齊林抬起頭來，神情激昂地對趙虎妞說道。
「我說姑娘，你這皮子要想賣個好價錢啊，還就得交給我來做。咱不敢說黃州，但就這澧縣，
我拍拍胸脯跟你保證，這皮子你要是不交給我啊，
賣出去的價錢肯定要打一個大大的折扣！」
這話說的狂氣，但男人眼裡的光讓人絲毫不懷疑他這麼說的底氣；趙虎妞點點頭，
齊林是孫亞福介紹來的，趙虎妞自然是相信他的手藝，不然也不會請他來了。
「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
你就放心的放我這兒，五日後，五日後你來拿。到時候你若是看了不滿意，我保准卷包袱離開澧縣！」
男人說的慷慨激昂，儘管趙虎妞並沒有讓他賭咒發誓。這似乎是出於男人對於自己手藝的一種自信，趙虎妞也作為客人也樂得成全。
「對了齊公，
除了這狐狸皮，我這兒還打了些野兔的皮子，你看看有什麼好做，一同替我縫製出來吧。」
「野兔？野兔有什麼意思，」
齊林此時滿心滿眼都在這狐狸皮身上，一聽趙虎妞說的是野兔皮，立馬就失去了興趣，擺擺手說道。
「這城裡能弄兔子的不少，姑娘拿著去找別人吧。我這幾日可沒這空閒，」
他一邊說著，一邊疼愛似的撫摸著那張光滑的狐狸皮毛，
「我包管五日後，姑娘對我的手藝肯定讚不絕口。」
「齊公的手藝我有幸見過。那錦霞衣莊曾出過一件鎮店之寶，灰狼皮毛做的裘袍，被取名「烏雪瓊華」，不正是出自齊公的手藝麼？正因如此，若是我叫別人處理這些野兔皮，
到時候和這赤狐皮一同放在店中，
一個是鏤雲裁月，另一個卻是毫無亮點。」
「什麼？」
聽見趙虎妞這麼說，齊林頓時來了精神——「這怎麼行，」
看著眼前男人瞪大了眼睛，竟還有幾分稚子般的純真，
「你若是要和這赤狐皮放在一起，那必然不能找尋常手藝的。到時候若叫人誤會兩樣東西都出自一個人的手，豈不是折我的名聲？」
「可不是嗎齊公，
所以這兔子皮，我看，還得勞煩齊公動手才行。」
齊林猶豫片刻，才不怎麼情願地答應了，
「不過我先和你說好啊趙姑娘，這五日，只是這赤狐皮子的工期。我不會在這五天做別的啊。」
「這是自然，齊公按著自己喜歡來便是，
只需要齊公說聲好了，我便親自來將東西接回去。」
「這還差不多，」
趙虎妞的言語齊林顯然很是受用，他滿意地點點頭，叫趙虎妞把野兔也拎來；他還當只是一兩隻，
可看到趙虎妞提進來那一大絡掛的好像葡萄似的野兔，
齊林再一次被震驚。
......
這幾日是秋收，
趙虎妞坐在驢車上，任憑小毛驢慢搖搖地把自己往芸苔村的方向拉，
路過偶爾能一見澄黃的成熟的糧食，
趙虎妞這才想起來。
畢竟她現在是待在郭家，郭家沒有田地，自然也不會有農忙這種說法；她又整日裡待在城中張羅鋪子的事情，
上一次忙活農活，怕還是今年年初，雇傻子給自家田裡栽秧了。
這麼說，
家裡的糧食也該收了。
趙虎妞前次回去的時候，就和趙邨武吃了頓晚飯，連夜都沒過；父女倆之間仿佛忽然沒什麼話好說了，
這種變化是驟然的，
卻似乎突然的。自然也不是趙虎妞出嫁導致的，
她也說不上是為什麼——但趙邨武面對她的時候，沒來由多了幾分拘束。
趙邨武沒和的趙虎妞說秋收的事，趙虎妞也忘了問了，
這會子想起來，
還是去問問吧。
她改了道，往家裡田地的方向去。
「喲邨武啊，你家這田收了好幾天了吧，怎麼還沒收完啊？」
趙五嬸抱著籃子站在田邊，瞧著田埂下彎著腰幹活的男人，笑著說。
聽見趙五嬸的聲音，趙邨武直起了腰；他好像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只是這樣子比起從前來，竟還看上去健康了許多。
「這不是只我一個人，所以活計慢麼，」
「怎麼，虎妞不回來幫你？還有你這新招的女婿，
他們家又沒地，這正是忙的時候，虎妞也不領著來幫幫你。」
「不也是忙麼，」
趙邨武淡淡地笑了笑，
「雖然家裡沒地，但最近她不是在城裡盤了間鋪子嗎？照顧生意不比收糧輕鬆，就不麻煩她了。
再說了我這，也還幹得動活兒，哪裡又非得等人來幫。等到干不動的時候再說別的吧。」
趙邨武和趙五嬸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趙虎妞趕著驢車來的時候，正看見這場景。
她將驢車趕在一棵樹旁停下，拴好了驢車，往兩人的方向走去。
「下個月我家小五也要成親了，到時候記得來啊，」
「哎喲恭喜恭喜，是哪家的姑娘？」
「嗐，不就是那家，翠翠。」
「哦翠翠啊……」
「爹，」
趙虎妞的聲音響起，趙邨武和趙五嬸還沒察覺，一轉頭，就看到趙虎妞站在了他們身邊。
「乖女？你，你怎麼過來了？」
瞧見趙虎妞出現，趙五嬸有些尷尬，
她笑了幾聲，
「虎妞啊，這可真是巧事。我們才說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