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砰，」
「誰啊？這大晚上的，覺也不睡......」
一中年男子睡眼惺忪，打著哈欠地從床上翻身下來。這男人看上去並沒有多老，但那頭髮竟然已經花白。聽見敲門聲音，他也沒有那梳洗整理的意思，只是隨便抓起擔在桌邊的衣服，往身上一披，便前去開門。
不大流暢的木門被推開，男人瞧見了站在門口的人，
看清楚是誰之後，那儼已經發白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不去尋你，你反倒找上門來了。怎麼，有錢來還了？」
「六哥，」聽見男人這麼說，布肖侷促地搓了搓手，腦袋也低了下去，「之，之前那筆錢，還得，還得通融通融......」
「去去去，」
倪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似乎早就知道布肖會這麼說，
「要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老子早把你這雙胳膊撕了。快滾開我這兒的，別叫我看到你，我他娘都嫌晦氣。」
「六哥，六哥，」
眼看倪六就要把房門關上，布肖也不怕夾到自己的手，而是趕忙伸手抓住，同時也用一條腿岔進了門縫中。
臉上陪著笑，布肖用極盡討好的語氣對眼前的男人說道：
「六哥你聽我說。雖然我現在還沒錢還你，但我現在有一筆大買賣，要是六哥能幫我，我保證不僅能連本帶利的還你，還會給六哥一大筆酬勞。」
「你？」
門被布肖頂著，倪六也懶得去和他較勁，他乾脆懷抱著手靠在門邊，眼神中滿是不屑地看著眼前這個人，
布肖的名聲在十里八村都臭了街，就算是比起倪六他們這樣的潑皮無賴也無不及，
甚至更讓人厭惡。
「你能有什麼大生意？」
「真的六哥，我用我老娘來發誓，」布肖見倪六似乎有動搖，立馬拍著胸脯開口：
「這筆生意一定能賺！」
說著，布肖將赤狐披風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倪六說了。聽完布肖說的，倪六臉上的輕蔑之色漸漸褪去，轉而變得思索起來。
「小子，你可想清楚了，」
男人微微抬頭，
「你要是敢騙我，你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倪六長得並不凶神惡煞，若是平日裡在街上碰見，說不定還以為是哪戶老實的莊稼漢子。可只有吃過虧的才知道，眼前這男人絕不是看上去的這樣良善。
「我怎麼敢騙您啊六哥！」
布肖只怕倪六不信，又是賠笑又是表誠心，對方這才慢悠悠地嘆了口氣，
「進來，」男人往旁邊讓了讓，讓出一小條縫隙來，對著布肖說道：「將你方才說的事情，再細細地同我說一遍。」
......
「還讓你跑來陪我一趟，」
寇玉嬌懷抱著籃子，笑呵呵地開口說道：「你店裡的生意沒關係吧孩子？」
「無事的郭姨，」
趙虎妞走在寇玉嬌的旁邊，她本想將女人的籃子接過來的，奈何寇玉嬌說什麼都不要她動手。
「反正店裡有老葛在，我去也不只不過是去那兒坐會兒，也沒什麼事情。」
「要不然說你有本事呢孩子，那尋常人經營起鋪子來是極費心力的，又是採買又是算帳，少不得一日有半日要盯在裡面的。誰承想你盤下這麼一間鋪子，裡面無論是掌柜還是夥計倒都是可用的，又省了不少功夫。
想來是你有好眼力，早知道其中用人靠譜。」
雖然葛元才和除布肖外的夥計能算得上兢兢業業，但遠遠達不到寇玉嬌口中說的那個地步——她似乎只是單純地認為趙虎妞做什麼事情都很厲害，
連帶著她手底下的員工，都不吝讚美之辭。
趙虎妞撓撓頭，
「郭姨，還有什麼缺的不曾？這一次買齊了我一同送回家去，就省的郭姨你再跑了。」
「讓我想想......既如此，我們去西街那邊瞧瞧吧，再選個爐子家去，原先那個的腳給摔斷了，便放我屋裡用，買個好的，給你和麒麟屋裡用。」
婆媳倆人一邊說著一邊往西街的方向去，不會兒的功夫便上了西市大街。
「哎，這澧縣這幾年，也是大變了模樣。比起我當年剛來這兒的時候，還真是繁華了不少，」聽著身邊人的感慨，趙虎妞投去好奇的眼光。
「郭姨的家鄉是哪兒？」
「我？」
寇玉嬌聽見趙虎妞這麼問愣了一下，隨即她莞爾一笑，
「這麼多年不提，我都快忘了。不過今日既問，郭姨也不怕你笑話，別看郭姨現在粗布荊釵，原先也是住在好地方的。」
趙虎妞從上至下將寇玉嬌打量一遍，認真地點點頭；瞧見她這樣，寇玉嬌不禁抿著嘴笑起來，
「地名是何處也不必說了，只是我的父親，曾也是新科的進士。雖父親清貴，但因性子綿軟，只領了一個虛職，每月固定領幾分俸祿，不曾真正為官。
生活不能說的上富裕，但好歹也是吃穿不愁。而且父親是讀書人，對我讀書識字從不加約束，郭姨自小同普通女子相比，又多了一樣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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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些的時候，寇玉嬌雖年歲漸去但不減嬌美的面容上，仿佛籠罩了一層淡而柔和的光；看得出來這些已經過去不短歲月的時光，依舊在她的心中占有很重的分量，
也許正是讓她性子如此恬淡的理由。
趙虎妞聽著寇玉嬌說了不少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但不知為何，她卻沒說到有關郭隱書父親的東西。成親，生子，
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忘記了，
但看寇玉嬌笑的這麼開心，趙虎妞自然也不會多問。
「哎虎妞，你過來看看，」
寇玉嬌的注意力被街邊小攤子的胭脂盒吸引了注意力，她招手叫趙虎妞過去，
「這胭脂如何，郭姨買了送你，」「郭姨，我不擦胭脂......」「這怎麼好呢，像你這樣的年輕姑娘，正是最適合用胭脂的時候，可不要等到郭姨這個歲數，擦胭脂都不好看了。」
「我倒是覺得郭姨你擦要比我好看的多......」趙虎妞小聲嘟囔。
「我看看，這兒的花樣還挺多，郭姨再給你挑幾個......」
寇玉嬌正要轉身繼續挑選胭脂，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音——
「讓開讓開！讓開！」
「郭姨小心！」
趙虎妞將寇玉嬌往身後一拉，眼前一陣塵土飛揚而過。
那是幾個身著軟甲束髮的年輕男子，為首的人左眉上有一道疤痕，看上去像是刀刃留下來的。他們的目光都齊齊望向前方，並沒有將自己馬匹驚擾到的這些人放在心上。
趙虎妞的眉頭微微皺起，
「當街縱馬，簡直放肆。」
她剛想問問被自己拉到身後的寇玉嬌是否被驚嚇到了，一回頭，卻看到寇玉嬌臉上的驚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