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武林
錦城外，青芒山。
山上一座八角亭，斑駁不堪，年代久遠。
日欲沒時紅浪沸，月初生處白煙開。
三面環水的八角亭迎風屹立，濛濛細雨之間，徒添幾分的仙氣。
八角亭中，一名身著一襲黑色蟒袍錦衣的高大青年遠眺群山環繞之中的錦城，劍南道的城池大多都是如此，建立在群山環繞的平地之上，日常便是薄霧漫漫。
也正因如此，劍南道的宗門力量發展迅猛，包括了修武者和修道者兩大體系。
蟒袍青年目光深邃，手中捧著一本古書，緩緩的翻閱著，亭子角上，似有幾道深厚的氣息。
細雨落在亭子的翹角上，匯聚成一滴滴的水滴，落在地面上。
青芒山上，如牛毛的細雨從高空中落下，劃破混濁的空氣，落入喧囂的塵世中，發出淅瀝瀝的聲音。
不多時，山間忽然傳來了一聲清嘯聲，一個老者從山底下飛奔而來。
老者面容清瘦，皮膚蒼白，但雙目卻炯炯有神，且體格雄壯。
他身穿一襲黑色長袍，衣袖飄飄，步履龍行虎步一般，頃刻間便從山底下如一道閃電般直奔到了山頭。
老者的出現，仿佛令空氣中都傳來了一股壓迫感，他的氣場十分強大，讓普通人不敢直視。
老者掃視了一眼，目光停留在了亭中看書的年輕人身上，目光不由的微微一凝。
「燕王。」
曹肅放下書卷，抬起淡淡的目光。
「石宗主，又見面了。」
石問道哈哈一笑，看似不經意的往邊上挪移了半步，眼中對曹肅還是頗為忌憚，那日在尚書府的匆匆交手，令他察覺到曹肅的武功不在他之下，修煉到了半步玄境，接下來他的所有精力，應該是突破至玄境，因此能不與曹肅交手，就不交手。
李讓給的條件雖然優渥，但此時的輕重緩急，石問道瞭然於胸。
石問道笑道：「燕王真是交友廣闊，連紅仙這樣的妙人都請得到。」
「陸宗主書信中告訴我，燕王要親自來找石某，石某還不信，她陸紅仙閉關了幾十年，也是奔著玄境去的人，怎麼會關心朝中的事？」
「事實證明是我錯了，這天音宗和我們天下會還是有區別的。」
石問道手中一抖，不知哪裡找出來了一封書信，書信上寫的大概就是陸紅仙約他見面之事。
曹肅似笑非笑的望著老者：「陸宗主很熱情，可石宗主卻不願意與本王見面，沒辦法，所以本王只好親自來劍南道上碰碰運氣，運氣不錯，一下子就找到石宗主的手下呢！」
石問道氣的發笑，這是運氣嗎？
哪有這樣的運氣，整個錦城裡，就盯上了牡丹坊？
牡丹坊白世康這個棋子，他埋在那邊多少年了，一直都是好好的，為他收集江湖情報，可現在好了，被曹肅弄得人盡皆知。
石問道目光一閃，心中冷笑連連：「燕王今日來找老夫，究竟所謂何事？」
曹肅把手放在了石桌上，，笑著說：「石宗主，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出手相助。」
石問道眉頭一皺，冷冷地說：「燕王，你我之間並無交情，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
曹肅訝然失笑：「如何能算沒有交情？前些日子在尚書府，石宗主不是還與本王交手的嗎？那日雖是匆匆一別，本王卻知道了石宗主武功了得。」
石問道心想這曹肅臉皮倒是厚，那日兩人明明作為對敵方交了手，現在在曹肅口中，竟也成了交情。
曹肅繼續道：「交不交情不重要，重要的是石宗主願不願意去做這件事。」
石問道沉吟半晌，開口問道：「何事？」
曹肅輕輕一笑：「自然是天下會重回劍南道第一大宗之事，不知道石宗主對此感不感興趣呢？」
石問道聽聞曹肅此言，頓時雙眼爆發出明亮的光彩，難以置信的望著似笑非笑的曹肅。
曹肅身上氣息雄厚，始終坐在那邊沒有動，但此刻在石問道的眼中，仿佛一切都在曹肅的掌控之中。
連修煉到他這種境界的人，都有那麼一瞬間心神搖曳。
石問道吃驚道：「燕王此言當真？」
石問道如今一心求取玄境，但天下會乃是他一手創辦的宗門，讓天下會重新成為劍南道的武林盟主，也是他自己一直以來的心愿。
如今曹肅竟然如此直白的就將他一直以來的心愿點破，不由的讓石問道亂了方寸。
此刻他忙慌追問，而曹肅卻不慌不忙。
頓了頓後，才淡淡道：「本王說的話，向來都是——」
「一言九鼎！」
轟隆！！！
隨著曹肅此言落下，原先還飄著細雨的天空中，竟然折射出一道亮光，夏日悶雷聲滾滾而來，配合著他的話語，充滿了壓迫性的氣息。
石問道心中駭然，曹肅這話的言外之意.
一言九鼎，什麼人可以一言九鼎？
看樣子江湖傳聞真的一點都不錯，曹肅已有取代乾元聞氏之意，成為新的天家。
一個真龍天子一樣的人物，向石問道拋出了橄欖枝，並且一言九鼎的要說幫天下會重回劍南道之巔峰。
如果是其他人這麼說，石問道可能早就一掌拍過去了。
但那可是曹肅，天底下最後權勢的人之一，這樣的人說這樣的話，會是假話嗎？
石問道心頭亂了，臉色雖然還強忍著平靜，但內心中的一顆心已經劇烈跳動起來：「燕王要如何幫我？燕王又要我來做什麼？」
兩個問題，便是交易的核心。
曹肅笑道：「我找石宗主幫忙的事情，可能其他宗門有些困難，但對於石宗主而言，卻是小事一樁。」
曹肅這話說的石問道心中越發沒底，這燕王說話太不靠譜，朝廷中的人說翻臉就翻臉，絕對不能等閒視之。
曹肅見石問道默認與他合作了，心中也感到滿意。
雖說做了這燕王，規矩多了很多，令他有些不適應，但相對應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
比如自己在與常人商議時，得到對方正面的回音越來越多，就比如這石問道，雖然先前「誤入歧途」，但現在來看，也還算是靠譜的江湖義士嘛。
他笑著說道：「石宗主果然豪爽。」
石問道：
曹肅直言道：「請石宗主幫忙的地方，便是以石宗主的名義，召開劍南道武林大會，石宗主三十年前應該辦過武林大會的，對其中的流程應該是比較知曉的。」
武林大會？
石問道愣住了，連忙道：「燕王，這是」
曹肅看了石問道一眼，微微一笑：「本王聽說，劍南道的不少宗門對本王和朝廷都頗有微詞，本王也知道，過去一段時間，朝廷無瑕自顧，對於劍南道也確實是沒什麼幫襯，劍南道的江湖同道對朝廷有些意見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現在不一樣了，朝廷已經改革，本王當政，朝中上下欣欣向榮，自幽州起至禹州畢，綿延數千里的江山全都平定了下來，去年，前年，還有大前年，幽州府、冀州府等地都是大豐收，百姓生活富足，儼然盛世景象。」
「所以我就想，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說不清的，既然缺乏這樣一個平台和機制讓大家互相溝通，以至於起了誤會，那乾脆就搭建一個平台，大家有什麼意見，都好商量的嘛！」
曹肅笑眯眯的對著石問道這般說，言外之意，就是要借石問道武林大會的機會，向劍南道武林攤牌。
石問道當然知道劍南道如今風雨欲來的動盪，這份動盪感，就是來自於外部壓力。
曹肅儼然是有對劍南道覬覦的意思，且這次一統劍南道，曹肅準備走的便是江湖路線。
劍南道江湖宗門眾多，本就是宗門天下，官府勢弱，比靈州還多有不如。
既然是宗門天下，那就用江湖的辦法來辦事。
石問道明白了曹肅的意思，他驚疑不定的看著曹肅。
曹肅淡淡道：「武林大會成功召開後，劍南道武林便需要一位武林盟主，依本王之見，石宗主德高望重，又武藝高強，可為劍南道武林盟主，本王可親自為石宗主頒發丹書鐵券，以正盟主之名。」
石問道心頭一顫，武林盟主，稱霸武林？
三十多年前，他就當過短暫的武林盟主，鼎盛時期的天下會，橫掃了劍南道武林。
如今三十年後，他又有機會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嗎？
玄境為破，他本不應該再動盪的心，卻忍不住再一次激盪起來。
——
數日後，劍南道流傳了一股消息。
天下會石問道，真的重出江湖了！
起初是來自於錦城的消息，有人在牡丹坊聽到了石問道的消息，在錦城經營多年的牡丹坊白掌柜，竟然是石問道當年座下四護法之一的白虎護法。
白虎護法不是力境上品的高手嗎？那白掌柜武功才不過力境中品
很多當年的辛秘漸漸的浮出江湖，原來當年石問道的兩個徒弟圍攻石問道，卻遭遇四大護法攔截，四大護法都是力境上品的武功，在當年大戰中，兩人當場戰死，一人重傷消失，一人則成功逃脫，那重傷消失的護法便是白虎護法，也是如今的白掌柜。
好傢夥，這等辛秘就是江湖人最感興趣的東西，消息很快如插上了翅膀一樣，四處傳遞。
與此同時，天下會宗主石問道的消息也同步傳遞，有人聽說，石問道此次閉關三十年重新出世，已經練就了一等一的絕世武功。
石問道復出，原先就有些風雨飄搖的劍南道江湖，更加動盪不安。
沒過幾日，石問道在青芒山宣布，要再度召開劍南道的武林大會，請劍南道三宗一幫十八門的一流勢力參加此次武林大會。
劍南道如今明面上的頂尖勢力，便是三宗一幫，其中三宗是指神劍宗、雲海山莊、玉石軒，而一幫則是指飛鴻幫，三宗一幫之下，才是十八個一流宗門，算是次一等的武林宗門。
再之後則是二流宗門，數量就更多了。
這些宗門劃分大大小小的活動區域，成為了整個劍南道的權力架構。
三宗一幫十八門都接到了石問道的請帖，請這二十二個宗門，下月初一在錦城外青芒山上碰面，石問道要召開武林大會，與群雄商議劍南道的江湖事。
過去多年，劍南道都沒有能夠開成武林大會，歸根到底便是號召力不夠。
而石問道一復出，整個劍南道武林都動盪起來，石問道在給二十二個宗門的請帖里，羅列了他們無法拒絕的條件。
會不會參加，有沒有人參加？
江湖間頓時議論紛紛，石問道不好好躲起來，還要召開武林大會，真的練成了絕世武功？不怕他仇家找上門來嗎？
錦城，赤炎門，是十八個一流宗門之一。
赤炎門門主師華仲第一個響應石問道，表示要參加此次武林大會。
「石盟主本就是武林盟主，三十年以來，劍南道群龍無首，既然武林盟主要求召開武林大會，又是在如此關鍵的節骨眼上，為什麼不去？」
赤炎門門主師華仲此言引發熱議。
師華仲三十年前就是跟著石問道的狗腿，赤炎門也同樣如此，作為天下會附屬宗門之一，差點沒直接被滅在那場動盪中，沒想到師華仲還不吸取教訓，仍然要強行出頭，眾多的江湖人嗤笑不已。
但有人做頭的榜樣力量是強大的，隨著赤炎門宣布參會，十八門中的其他宗門也陸陸續續表態願意前來青芒山。
青芒山本就在劍南道的中間區域，眾多宗門前來的路程也都相近。
三十年前，石問道便是在青芒山上召開了武林大會，成為劍南道的武林盟主。
三十年後，石問道再次發出號召令，天下會勢力早已不復當年，甚至可以說是聊勝於無，石問道僅憑藉自身消耗殆盡的威望，響應者寥寥無幾。
這讓石問道面色難看，也第一次意識到，劍南道早已不是自己當初橫掃的劍南道了。
時間很快便來到了九月初一，劍南道上的各路牛鬼蛇神，逐漸在青芒山地界露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