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座次
江湖上的規矩，武林盛事，都有一個響亮的名頭。
比如「屠獅大會」，比如「殺龜大會」，比如「華山論劍」，亦或者因為地名原因，給大會安排了一個記得住的名字，比如「襄陽大會」「聚賢莊大會」等等。
在劍南道，本次召開的武林大會，同樣也有一個響亮的名號，叫做「青芒山大會」。
三十年前，同樣也是「青芒山大會」，召集了劍南道的眾多武林宗門。
三十年後，依舊是青芒山，武林宗門很多都有了變化，門中的掌門人，不少也都換了個遍，有些門派的掌門人非常年輕。
九月初一，天氣微涼。
青芒山山道上，隨處可見的江湖人，將青芒山團團圍住。
此山不算名山大川，山上唯有一個普通的道觀可以作為武林大會的場地。
江湖人齊聚的地方，就更多了幾分熱鬧，聞訊而來的生意人，將整個山頭都包了下來，從山頭到山腳，都有不少商旅擺攤營生。
給江湖武人，主要是準備一些吃食。
畢竟這些江湖人，雖然身上都有乾糧，但武林大會並非一天就能夠開完，大會開始的前前後後，都屬於大會的過程。
因此商機很多，這些江湖武人，雖然因為練武，而導致一直都比較貧窮。
但對於絕大部分的普通生意人而言，江湖武人還是一擲千金的主，消費能力很強。
因此整個青芒山就熱鬧了起來，前前後後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人匯聚於此，讓整個青芒山都增添了幾分煙火氣。
九月初一的這一天，山腳下開始陸續出現二十二個一流勢力以上的宗門。
其中以錦城的赤炎門來的最早，赤炎門的門主沒有出現，但赤炎門的弟子極好辨認。
這個宗門過去很多年，都號稱是錦城第一宗門，宗門弟子都身著淡紅色的勁裝，以擅長內功和輕功聞名於世間。
赤炎門弟子一出現，立即就引起江湖武人關注。
「師華仲的弟子，果然都很霸道。」
赤炎門弟子從山腳下飛奔上山，大多都身輕如燕，施展出了一等一的輕功，很快便來到了山頂的道觀，道觀之外有一塊空地，專門為了此次武林大會而建造了一個巨大的擂台。
擂台的地面上鋪著厚厚的青石板，光滑而堅硬，擂台兩側插著各種各樣的旗幟，中間有幾個巨大的火盆，正持續不斷的釋放著熱量。
江湖人陸續來到武林大會現場，正中間擺放了二十三個巨大座位。
這二十三張巨型座位，顯然就是那劍南道的二十二個宗門，還有突然復出，橫空出世的石問道。
石問道影響力太大了，放出了一點消息後，瞬間就引得整個劍南道都暗流涌動，許多宗門嘴上說不尊石問道的命令，但為了江湖大義著想，還是選擇前來此地。
畢竟這樣的盛事，如果有哪個宗門不參與，那對這些宗門本身也是一種打擊。
赤炎門弟子到來後，便觀察了一下方位，隨後準備前往靠近中間的區域。
「十八門可不能占了三宗一幫的位置，這裡不是你們坐的。」
赤炎門弟子還未靠近中間位置，突然邊上便傳來了一道淡淡的聲音，一道身影出現在了高處的旗杆上，他輕功卓絕，飄然從空中落下，悄無聲息的落在了赤炎門門人的面前。
赤炎門門人頓時都臉色微微一變：「白掌柜？」
來人面白體胖，身型發福，臉帶笑意，正是在錦城赫赫有名的牡丹坊掌柜白世康，這白世康明明十分肥胖，但輕功卻修煉的極好，剛才從旗杆上落下的這一套身法，不在赤炎門輕功武學之下。
畢竟是當年的白虎護法，就算是重傷倒退，實力也比他們這些人要強得多。
白世康微微一笑，盯著赤炎門領頭者：「五長老，你們的門主呢？」
赤炎門門主師華仲，當年也是石問道的好友之一，這次石問道發出召集令，師華仲是第一個響應的，因此白世康對於赤炎門，還是有幾分友好的，臉上也多了幾分善意。
那五長老聞言拱手道：「白虎護法，門主已經在路上了，我等先來一步，替大會揚威正氣。」
「好！」
白世康撫掌而笑：「宗主最喜歡的就是像赤炎門這樣識時務的宗門，赤炎門當年與宗主同生共死，如今也一同進退，宗主若是知道了，也一定很歡喜。」
五長老聽到白世康這麼說，頓時也很高興。
三十年前，雖然石問道敗了，但石問道的威名也還存在世間，石問道三十年前就已經是一品之境，如今怕是已經邁入半步玄境，這樣的實力，放眼整個天下，那都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跟著這樣的人物混江湖，將來還怕沒有好處？
赤炎門上下都很明確這一點，反正赤炎門的聲名本來就不怎麼好聽，現在無非是繼續三十年前的事罷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白世康就安排赤炎門人去了一處區域休息，所在的區域，雖然不是正中間三宗一幫的位置，但距離正中間也是很近了，堪稱是十八門裡的首位。
這樣的排位座次，頓時令赤炎門上下欣喜不已。
按照現在十八門的江湖排名，實際上赤炎門真實排名只能在十八門裡的末流。
十八門上下差距很大，最厲害的兩個宗門，比那三宗一幫，也差不了多少，只不過三宗一幫歷史更加悠久，數百年來坐鎮劍南道首等勢力，等閒不會變更名次。
赤炎門門人剛準備坐下時，忽然外面就烏泱泱的走進來了更多江湖武人。
其中有一伙人，穿著統一的青色勁服，見到了赤炎門後，紛紛露出了一絲冷意。
「老五，赤炎門來的夠早的。」
那一伙人，人數比赤炎門更多，門下弟子各個神光內斂，氣息綿長，比起赤炎門的熾熱，他們各個都像是一汪深邃的潭水，深不可測一般。
「是龍宮的人，好傢夥，這兩個世仇居然第一第二趕到了武林大會現場？」
「龍宮」是江湖人的戲稱，外圍的散修中有不少人見多識廣，看到了這一大幫人，儼然已經認出了對方的來歷。
可年紀輕一些的江湖人，可不知道這些，有些初出茅廬的江湖武人疑惑不已：「咱們江湖上，還有龍宮？」
「『龍宮』是綽號，這幫人真實的宗門其實叫『碧蛟宮』，宗門位於劍南道南邊的碧水潭的湖心島上，修煉的內功大多是赫赫有名的『碧蛟功』，是一群內功極為出色的武人。」
江湖散修想要獲得內功修煉可不容易，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未必能夠獲得頂尖高明的內家修煉功法。
但在劍南道，這些傳承很久的宗門，大多都有鎮派的內家功法。
劍南道走的就是「內家+外家」的修煉路數，與曹肅之前在江州時期見到的「先外後內」不太一樣，這裡的武功體系講究「內練一口氣」，因此修煉出內勁的內家高手很多，很多年輕人也是，起步就是修煉出內勁的力境中品高手。
先練內勁，不走氣血，雖然也可以達到，卻對觀想和精神的要求更高。
而實際上，這一部分人的氣血不是不走，只是走的不太明顯，有些甚至是依靠藥物跳過這一階段，畢竟只要成功修煉出內勁，那就是力境中品了。
可這樣的力境中品，普遍來說，戰力不如老老實實走氣血道上來的力境中品。
像曹肅這樣的力境中品，當初修煉到力境中品後，內勁能夠給到的增幅不是特別明顯，反而是原先氣血境給他身體帶來的變化更大。
就比如說，就算這些人有內勁，遇到了當初還是力境下品的曹肅，也只是多劈兩刀的差別。
雙方實際戰力，有很大區別。
曹肅可以視作是「練武」，而這裡可以視作是「修武」，雖然一字之差，但概念卻天差地別。
碧蛟宮與赤炎門是世仇，碧蛟宮的人氣場強大，浩浩蕩蕩的走進場內後，立即與已經找到地方坐下來的赤炎門形成了鮮明而對立的差別。
「老五，你們赤炎門現在越來越不懂規矩了，誰讓伱們坐在這裡的？」
碧蛟宮的領頭人，是一個枯瘦的黃袍老者，老者體格削瘦，但目含精光，氣息十分綿長，赫然也是力境上品的高手。
他來到了赤炎門五長老的面前，五長老本就是紅臉，被黃袍老者如此折辱，頓時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通玄，你想要做什麼？」
黃袍老者面露不屑之色：「你赤炎門不過只是十八門裡的末游宗門，何德何能可以坐在高位？下去，別讓我動手。」
他語氣不善，上來就是要將赤炎門趕走。
赤炎門門人才剛剛坐下，屁股都還沒熱呢，門下弟子各個性急如雷，噴火一樣的目光盯著碧蛟宮門人。
碧蛟宮門人身著青色勁裝，一個個臉色不善，不懷好意的盯著赤炎門。
平日裡讓一下也就算了，可今日是武林大會，如此眾多的江湖宗門都看著，這讓赤炎門如何能忍讓？五長老冷冷道：「你現在滾的話，我可以當你沒來過，別逼我動手。」
黃袍老者仿佛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瘋了吧？你還敢動手？你們赤炎門什麼水平，我們碧蛟宮什麼實力？我們碧蛟宮隨便吹口氣，都能滅了你赤炎門滿門，你信不信？」
動輒就要滅人滿門，五長老眼中殺意凜凜，赤炎門因為先前和石問道共謀的身份，這幾十年來一直被打壓，的確是風雨飄搖，距離二流宗門的勢力也不遠了，與碧蛟宮的差距，的確猶如天和地的差別，雖然同是十八門，實則中間差了很多等級。
五長老攔住了義憤填膺的弟子，現在反倒是有些冷靜下來：「今日是武林大會，石宗主也會出現，你有什麼意見，可以找他老人家說說。」
「你拿石問道來嚇我嗎？你不知道今天這武林大會，到底為什麼而開嗎？」
「你還真的以為，我們還想再迎接回一個武林盟主？」
黃袍老者冷笑不已，在五長老說出石問道名字後，終究眼中還是多了幾分忌憚，撂下了兩句「場面話」後，就帶著碧蛟宮的門人離開了，去了三宗一幫區域外的另一側。
赤炎門門人都有些擔憂：「五長老。」
五長老攔住眾人：「沒事，速速傳信門主，早些來山上，今日山上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郝通玄的最後兩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和郝通玄爭了這麼多年，知道這傢伙是什麼脾氣，他剛剛一度都準備退避一二了，沒想到這傢伙還真的能忍住，這樣的反常，令五長老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隨後，有更多的宗門來到了山上。
先是十八門的門人，十八門門人良莠不齊，此番來到現場，都是帶足了門中精銳，武人的氣息堆積在了一起，整個山頭上氣血涌動，到處都是武夫。
江湖上的散修也很多，散修是趕來湊熱鬧的，就只能是在外圍觀察觀察。
有些自持武功高強的，想辦法往前擠一擠，但都不能像十八門那樣，有專門的區域可以坐著或者站著休息。
十八門的門人紛紛舉起旗幟，旗幟上面有著各自門派的名字，高高揚起在山頭。
不多時，三宗一幫的人也開始出現。
神劍宗、雲海山莊、玉石軒、飛鴻幫，這四大劍南道的頂尖宗門出現，一眾弟子從烏泱泱的散修中，如劈波斬浪一般，來到了場地中間的位置。
「各家已到齊，請各位的宗主吧。」
高台之上，負責主事的白世康也略感吃力，他在嘈雜的環境下，蘊著內勁道出聲來，聲音飄飄蕩蕩傳了出去。
很快，山腳下便出現了十數道強大的氣息，都是力境上品的高手。
他們從山腳下出現，一個個施展輕功，踏樹浪而行，轉瞬之間，就來到了山頂。
「哈哈哈哈，三十多年未見了。」
「真是難得，你們這些老頭子，也都還活著呢？」
「石盟主何在，把我們請來了，自己何不早些路面？」
那十數道身影各自言說，每個人的講話聲都如雷音一般響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