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初七

  時光匆匆而逝，似乎一轉眼就到了七夕。

  七月初七賞花燈當然是在晚上，但，京中白日裡的熱鬧喧囂也並不少。

  晨間，整個京城似乎才從夜裡醒來便已經迎來了第一陣熱鬧，街上彩旗飄飄，張燈結彩, 稚童的笑鬧聲幾乎傳遍了街頭巷尾。

  秦老夫人跨過門檻走入廳堂，身後丫頭僕婦涌涌跟隨，廳內的女子們看到她，連忙起身施禮。

  「母親。」

  「祖母。」

  她們紛紛喚道，秦老夫人點點頭應了一聲，走到上首坐下，廳內其餘的女子們這才又再次坐下來。

  丫頭僕婦遞來茶水, 秦老夫人喝了一口, 視線在廳內掃視一圈，最終停在一個婦人身上。

  「雪兒那丫頭呢？」她問道，問完又想到什麼，接著說道：「又在校場看馬兒嗎？」

  秦如雪前幾日收到裴君意送的馬蹄鐵，近日總在實驗它的效果，這事兒家裡人都是知道的。

  婦人是秦如雪的母親，秦家的大夫人，聞言搖了搖頭。

  「不是的母親。」她說道，「您忘了？前幾日寧家人來說過的，說要帶雪兒一同遊玩賞燈。」

  秦老夫人聞言皺眉。

  「寧家……」她開口說出這兩個字語氣中似乎有些不滿，但又顧忌人多，只是搖了搖頭，便改口道：「也是有心了，如此，日後雪兒嫁過去了也能好過些。」說完，忍不住嘆了口氣。

  不管好過不好過，女兒家嫁出去了就成別人家的了，在場的都是女人也都明白這點, 今日大好的七夕佳節不適合說這個, 很快便有人岔開了話題，廳內的氛圍也很快熱鬧起來。

  ……

  推開窗戶，窗外晨光照亮了室內，裴君意探頭看向窗外，果然又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今日國子監休學，裴君意昨天夜裡回了裴府。

  「小草。」他笑著喚她。

  丫頭小草眨著眼睛看著他，施禮道：「公子。」

  裴君意收回身，推開門，道：「今日七夕，要不你去休息吧？」

  小草聞言，垂下腦袋搖了搖，沒敢開口說不，但肢體語言倒是敢的。

  裴君意笑了笑，道：「那就幫我洗漱吧。」

  「是。」小草應聲，進屋伺候他洗漱，沒一會兒便弄好了。

  裴君意站起身，將玉佩懸在腰間，拿上桌上摺扇，起身出了屋門, 本是打算去向裴二夫人請安的，沒想到卻有下人來傳，告訴他梁思泉在府外等他。

  想來是要說去望舒樓的事。

  下人沒說，但裴君意心裡清楚。少年們邀請的游湖還要過一會兒，所以梁思泉昨日提出的「七夕逛青樓計劃」並沒有取消，只是提前了一些，行程也縮短了一些……想來白日是看不到路曉曉的。

  既然答應了他裴君意便也沒有爽約的打算，讓下人與裴二夫人說一聲，他轉了個方向朝府外而去。

  在走出垂花門時，裴君意忽然頓住腳，朝身後看去，就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正乖巧的跟在他身後，這模樣與那日在江州帶她回家時一樣……

  嗯？何時學會了梳雙丫髻？

  這想法在裴君意心裡閃過，他又在心裡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現在的問題是，逛青樓帶著這小姑娘合適嗎？

  小草見他停下盯著自己，怯怯道：「公子？」說著一面抬手摸了摸臉，「我，我臉上的妝花了嗎？」

  近日公子進了國子監，不能帶伺候人，小草只能在裴府呆著，閒暇時，其他丫頭與她聊天說笑，自然便也學了化妝。

  小草作為府里少爺的貼身丫鬟，其他丫頭想要與她交好關係是很正常的事，除了化妝，如何梳好看的髮髻，也是她最近在學的東西——雖然她伺候的是公子，但這些是作為丫頭必須要會的。

  聞言，裴君意這才注意到她臉上施了淡妝。

  「沒有，走吧。」他說道，轉身繼續朝外走。

  帶她去也沒什麼，反正他們又不做什麼，況且今日應當也只能看歌舞，做不了別的……至少白天肯定是。

  小草如今才七、八歲，化妝似乎太早了一些，但裴君意不知道在這個世界算不算早，於是便什麼也沒有說——就算要勸她不要化妝也該等回來後再說。

  二人在府里穿過很快見到了梁思泉，他是坐著馬車來的，側頭看了一眼裴君意身後的丫頭，說了句「走吧」，便先一步上了馬車。

  裴君意點頭應了聲好，與小草一同進了車廂。

  馬車向望舒樓緩緩行去，裴君意掀起車簾朝街上看去，街邊攤販已經早早準備好，沿街的商鋪也幾乎都開了門，似乎比往日要早得多……這是相對江州而言，畢竟在京城，他還是第一次那麼早出門。

  他們很快到瞭望舒樓所在的鬧市街，街上的行人不少，馬車走的很慢，他們乾脆便也從車上下來了。

  沿街而行，他們眼前、四周，是路邊各式各樣的花燈，商販們拿在手裡放在攤位上揚聲叫賣。

  裴君意一路走過，看到不少別出心裁造型奇特的，可惜他已經過了賞玩花燈的年紀……想到這裡，裴君意側頭向小草看去，果然看見她眼睛亮亮，看起來對周圍的一切都很感興趣的樣子。

  「有想要的嗎？」裴君意問道。

  「嗯。」小草下意識的點頭，抬頭看向他，想到或許是公子要給自己買，她又連忙搖頭，道：「花燈不用買的，我聽府里姐姐們說了，等到晚上猜燈謎、走花燈迷宮陣贏來的才是最好的！」

  這還是裴君意第一次看到她這樣期待又高興的模樣，他笑了下，便也沒說要給她買花燈了。

  這時候還是早晨，可是街上行人已經不少，涌涌的人群中，梁思泉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裴君意因為與小草說話，沒有跟上他，便駐足等了一刻。

  「街上人多，拐子也多，你可看好這小丫頭別讓她跟丟了。」梁思泉好心提醒道。

  「好。」裴君意點頭答應一聲，拉住小草的手。

  小草眨眨眼，感覺到自己的小手被一隻大手包裹住，就像是被父親牽住手……可惜她父親從未這樣牽著手帶她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