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微風吹拂,烏雲翻湧,月光透過雲層的縫隙,照亮街上手持銀槍的少女。
月色下的少女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少年。
「其實,應當教你用劍的,只是,來時匆匆,沒有考慮那麼多,只帶了槍。」秦如雪說著,邁步走向他。
秦如雪的面容很美,月下舞槍更美,裴君意聽到她的話,看著她朝自己走來。
她說,應當教他用劍。
是說,劍是武器里的君子吧?
目光注視在少女身上,裴君意站在原地笑了笑。
「沒事啊,等以後再教我用劍就好了。」他說道。
以後啊……
恐怕沒有機會了,她該回去結親了。
走到裴君意面前,秦如雪停下腳步。
自端午那日跑出來,已經十多天了……四姐應該被嚇得不輕吧?還說讓她快去快回,肯定想不到她會直接跑到江州來吧……
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其實,不考慮後果的話,還挺有趣的……
可是,她為什麼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呢。
看著裴君意臉上溫和的笑,秦如雪想要勾勾唇角,最終,還是放棄了。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將銀槍重新包住,沒有解釋的打算。
「怎麼了?」
看著她的反應,裴君意想了想問道。
秦如雪轉過身,將長槍固定在馬背上,不讓裴君意看她的臉——這是擔心他看到自己面上複雜的神情,察覺到她心裡低落的情緒,她不想將這樣的情緒傳達給他……
轉過身,別開了臉,秦如雪沒有看他。
「我要走了。」她說道。
裴君意看著她的背影,愣了一下,旋即又瞭然的點頭。
「是要回京了嗎?」他問道。
「是。
」秦如雪說罷,翻身上馬。
來的這樣突然,走的也這樣突然……
有些驚訝,但也沒什麼可驚訝的。
從,知道她沒有直接登門,而是讓小廝瞞著其他人見他時,就能想到——她並不會久待。
如今,我學會了,我來教你了——
少女滿懷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裴君意再次愣了下,旋即又在心裡搖了搖頭。
只看一次可學不會,所以,興許不是特地為此而來的吧……
適才,他也說過要教秦如雪吹笛,這個只看一次也學不會,所以——是和他一樣的玩笑話嗎?
裴君意如此想——是真的這樣覺得,還是……下意識的不去想另一種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告辭。」秦如雪說著,輕聲催馬,在走過裴君意身旁時,她還是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
裴君意也恰在此時抬頭。
兩人四目相對,互相沒有言語。
秦如雪很快收回目光,看向前方街道。
站在原地,裴君意順著她走的方向,轉過身,目送她逐漸走遠。
騎在馬背上,感受著身後少年的視線,秦如雪垂下目光。
她向來都是個乾脆利落的人,可,幾次與他見面,都變得有些……怪怪的。
這次來,本來還想要問裴君意,之前在京城時,你分明答應過我,離京時,會提前告訴我,可,最終……
為什麼要不告而別……
這個問題,不問,便不問了,興許,是他有急事也說不定……總之,事情也都過去了……
反正,現在,他還願意叫她秦姐姐,只是這樣,秦如雪覺得,就已經很滿足了。
但,有件事是必須要說的——她定了婚約……
不告而別可以不問不說,婚約,卻不行……
秦如雪微微皺眉,握著韁繩的手也不自覺的攥緊。
她為什麼幾次迴避,不告訴裴君意這件事?
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要結親了嗎……
為什麼……
思緒翻湧,秦如雪下意識拉動韁繩讓馬兒停下。
她為什麼不想讓裴君意知道自己要結親了?
抬手撫上心口,秦如雪在心裡默問自己。
你有沒有,一提到結親,就會想到的人——
雪兒有喜歡的人嗎——
耳邊浮現秦四小姐的話。
秦如雪愣在原地,片刻後,她再次拉動韁繩,身下棗紅色的馬兒緩緩轉身。
抬起頭,秦如雪看向站在遠方目送自己的少年。
「駕。」她輕揮韁繩,馬兒快步跑向裴君意。
目送她遠去,又看著她去而復返,裴君意站在原地,面上掛著溫和的笑,沒有問她怎麼了,不想打斷她的思路,等她先開口。
沒有走到他面前,秦如雪在他十步外拉住了韁繩,馬兒嘶鳴一聲停下,在原地不安的動了動腦袋。
秦如雪顧不得身下的馬,她抬起頭,看向裴君意。
適才,夜風吹過,烏雲翻湧,將月亮遮住了,此時,天地間一片昏暗,只有裴君意手裡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
燈籠照亮了不遠處少年的形容,他俊朗的面容上,掛著淺淺的笑,他身上的衣裳在微黃的燈光下依舊顯得潔白無瑕,他雙眼注視著她,似乎,對她去而復返、欲言又止的話充滿期待……
心跳不知何時變得很快……
是從確定了自己的心意開始的嗎?
秦如雪不知道……她的思緒很亂,她現在不能想的太多,光是想好此刻要說的話,就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心力。
「裴君意。」她深深呼吸,張開口,笑著問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浪跡天涯行俠仗義?」
這是秦如雪第一次喊出他的姓名,她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她好像變得貪心了……
她確定自己對他動了心,她不止滿足於那一聲「秦姐姐」了……
秦如雪的性子乾脆利落,確定了自己的心意,顧不得多想,她便直接來做了,雖然,這樣的問題換做後世,還是過於婉轉了些……
但,於秦如雪而言,能說出這番話,已是十分不易的事了。
「聽說西北那邊匪患橫行,你……」她張張口,到了此時,卻又心生怯意。
「願不願……」
秦如雪的聲音其實並不像她的性子般的活潑,倒是與她清冷的外貌相符,這段話開始時滿懷笑意,可話到最後,強自鎮定的情緒終究被心底的悸動感染,再也維持不住。
這樣的反差十分微妙,讓人難以察覺。
秦如雪臉上依舊掛著笑,但這笑卻變得忐忑。
話語中,也帶上了幾分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