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逼仄的小房間，一股腐敗的味道沖入鼻腔，沈燁下意識幫鳳心瑤捂住口鼻。
鳳心瑤拉開男人的手道：「這不算什麼。」
當年在戰場上，哪一日鼻腔里都不是什麼好味道。
沈燁勾唇，彼時滿心滿眼都是眼前這個堅韌的小姑娘。
安慶不算大，這種兇殺案也不是很多，人死在衙門裡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整個停屍房裡，就鳳安這一個屍體。
鳳心瑤走到鳳安屍體前，掀開白布。
而後臉色一白，一把將白布丟在一邊。
「怎麼會這樣？」
沈燁震驚，白布沒有掀開的時候，還沒有發現鳳安的屍體上爬滿了螞蟻。
他們似乎很貪戀鳳安屍體的味道。
鳳心瑤道：「幫我叫仵作來。」
「你自己……」
沈燁遲疑，這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鳳心瑤道：「我不怕，我得將現在的發現告訴給仵作才行。」
「好，我馬上回來，若是怕了就去外面等我。」
沈燁說完轉身。
鳳心瑤不會怕，她繞開螞蟻仔仔細細檢查了鳳安的屍體。
正要將螞蟻剝離，去掀鳳安衣服的時候，突然聽到院裡響起腳步聲。
很輕很輕。
鳳心瑤開始沒有在意，還以為是沈燁。
但是當門「吱呀」一聲，以一個鬼鬼祟祟的方式被打開的時候，鳳心瑤轉頭朝身後瞧了一眼。
便同三個蒙面的男人對視上了。
「什麼人？」
鳳心瑤厲喝。
那三個人看到她的那一刻，似乎也很意外，互看一眼，為首的道：
「你們兩個去搬屍體，我來處理這個礙事的。」
「是。」
來搶屍體的？
鳳心瑤匆忙從身後拾起一把開膛尖刀攥在手裡，涼涼瞪著眼前的蒙面男人。
「這裡是衙門，你們也敢偷？」
鳳心瑤本意是想拖延一些時間的，可對方明顯沒想給她行這個方便。
二話不說就朝她襲擊過來。
那男人動作很快，幾乎是她的刀子還沒舉起來，那男人就已經襲到她身前了。
就這樣迎面對上，鳳心瑤明確知道自己打不過。
於是她驟然蹲下，在男人過來的瞬間，尖刀出手。
「噗」地一聲在耳邊響起，隨即一股鮮血從男人的腹腔流了出來。
「賤人……」
男人吃痛低吼，抬手直奔她面門。
鳳心瑤來不及多想，直接抽刀，瞬間臉上噴滿鮮血，模糊了視線。
可她全然不敢停下，下意識向前刺去。
「啊……」
感受刀子處傳來的阻力，和面前男人疼痛的嚎叫，鳳心瑤知道自己第二刀也刺准了。
只是不知道刺在了男人哪裡，他還有沒有力氣反撲？
她抬手胡亂的抹了一把臉。
血腥氣瞬間在臉頰上蔓延，她睜開眼卻見猩紅一片。
「啊啊啊，我殺了你……」
還來不及反應，男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一瞬間的窒息感將鳳心瑤包裹。
她胡亂掙扎，卻隱約間看見男人手上舉起一個閃著寒光的東西。
她更是慌張，可吼叫卻發不出來。
眼見著面前「寒光」要落下，她轉身隨便抓起一個硬物徑直朝著男人腦袋砸了下去。
「噗」地一聲，眼前再次糊上一層血液。
脖子上的力道驟然軟下去，她也因一時重心不穩倒地。
「媽的，她殺了大哥。」
此刻，鳳心瑤已經完全看不見眼前的事物了，只聽身邊響起個憤怒的聲音。
想著今日大概要交代了，就聽見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屍體到手就行，快走。」
「可那是大哥……」
最先開口的男人似乎很是不甘心。
可等來的確實同夥堅定的催促：「走，若是偷不走屍體，我們也得死。」
此話似乎觸動了要殺她的男人，鳳心瑤聽著他們的腳步越來越遠。
鳳心瑤忙擦了擦臉，正想追出去，就聽見院中想起男人弒殺的聲音：
「誰也走不了，殺無赦。」
院中響起打鬥聲，而後房門被推開。
「瑤兒！」
男人關切的聲音響起，隨後靠近將她抱在懷裡，徑直朝門外走去。
再次停下，男人將她放在一個凳子上，半晌將一個溫熱的面巾撫在她臉上。
「我自己來。」
血液噴濺的太多，一些已經進了眼睛，但洗感覺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可男人聽見她的話，卻並沒鬆手，一點點極度輕柔的將她臉上的血水擦乾淨。
等她再次睜眼時，發現男人一雙眼睛布滿血絲，神色也沉默急了。
鳳心瑤張了張嘴，想起身卻被男人再度抱到懷裡。
男人帶著點哽咽道：「我帶你去換衣服。」
「不用……先回停屍房。」
原來她只是想驗屍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遺漏什麼，可眼下那些人竟然來偷屍體，就說明屍體上一定有什麼秘密。
可沈燁聽見了她的話卻沒回應，自顧自帶著她往前院走。
「沈燁！」
鳳心瑤還記得第一次臉上染血時，沈燁表現出的愧疚和難受……
自己剛剛襲擊了那刺客三下，每一次的出血量都不少，她臉上頭上，面前的衣襟已經被血染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男人心裡定然十分自責和怨怪自己沒將她保護好。
見自己叫他，他腳步還是不停，鳳心瑤嘆氣：
「血也不是什麼髒東西，你染血是為了救人，我染血也是為了救人，沈燁，這不是什麼大事。」
沈燁聞言腳步頓了下，可反應過來後依舊要往外面走。
鳳心瑤急了，她這幅樣子出現在大街上，還不知道會被怎麼議論，她很想臭罵這男人一頓，可最終還是耐心道：
「沈燁，你理智一點，現在我們出去像什麼樣子？」
「瑤兒，你得換身衣服。」
沈燁似是聽出她的急躁，音色平和的回應。
可鳳心瑤卻從他平和的語氣里聽出無限壓抑。
鳳心瑤無奈：「沈燁，我沒那麼嬌氣，還是說你嫌我這樣髒？」
男人的腳步驟然剎住，目光直直的落到她臉上，眼底的猩紅更甚，音色鄭重道：
「怎麼會？」
男人的聲音到後面幾近嘶啞。
鳳心瑤聽的不由鼻尖一酸，憤憤的在男人胸前捶了一下：
「我沒那麼脆弱，也沒那麼嬌氣，正事在前換什麼衣服？
沈燁，你作為男人保護我沒問題，可我也沒有脆弱到遭一點點罪，就讓別人必須愧疚的程度，放我下來，或者帶我去停屍房。」
鳳心瑤堅持，沈燁眸色沉了沉。
兩人正無聲對峙之時，一女子從身後走上前：
「停屍房那邊哥哥已經控制住了，帶她去後院，換一身我的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