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著那道身影，墨雲渡的眸色愈發幽深。
同行的小太監也順勢看過去，語氣裡帶著幾分好奇，「那不是夫人嗎，這是去首飾鋪子買東西嗎，不對，夫人怎麼走的是側門啊。」
這架勢，可不像是去買什麼首飾，更像是去見什麼人……
說完這話，小太監就後悔了，飛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因為他發現，墨雲渡整張臉都垮了下來。
墨雲渡緋薄的嘴唇緊緊抿著，腦子裡迴響著門丁說的話。
門丁說，時春柔臨門前，特意問了香料鋪的事情，看樣子是要去買香料或者制香的工具。
可現在卻去了首飾鋪子。
去見誰？
墨雲渡壓不住心底的躁動，面上卻還保持著平和，緩緩開口道，「你先把這些東西送回東廠，本督還有點事情要做。」
小太監自然知道，墨雲渡這是要去找時春柔了。
他不敢摻和，也沒資格摻和，答應一聲，便快步離開了。
而墨雲渡則在外頭的茶館坐下，要了一壺茶。
最好的龍井，但入口卻十分苦澀，讓他不悅地蹙起了劍眉。
連著在茶館裡坐了快一個時辰，時春柔終於緩緩走了出來。
這回是從正門出來的，旁邊是點頭哈腰，笑得一臉諂媚的首飾鋪掌柜。
掌柜恭敬地將時春柔送到了門口，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時春柔這才離開。
可是剛走兩步，就雙腿發軟，人往地面倒去。
好在寶珠從馬車上衝下來，及時扶住了時春柔。
墨雲渡耳力極好，能夠清楚地聽見寶珠在嘟囔抱怨什麼。
她說，「夫人，你身體吃不消就別這樣硬撐了，過幾天再來也是可以的。」
「不行，」時春柔義正言辭的拒絕，表情格外認真，「這種事情是會上癮的，我根本就停不下來，而且我都約好了，明日還要過來，對了，他還誇我最近技術精進了呢！」
聽聞這話，寶珠的表情也跟著變得驚喜起來。
她開口道，「真的嗎夫人，那你很快就可以達成自己的心愿了，成為一代名師！」
「名師就算了，樹大招風，這樣會讓督主知道我在幹這個的，還是低調一些，偶爾能躲起來悄悄接一些活兒，掙點錢就行了。」
這樣一來，哪怕是到時候離開了東廠，離開了京城，也能有一門手藝養活自己。
她要求得也不多，只要可以讓自己喝上稀飯就行。
寶珠在一旁重重點頭，語調格外認真，「一定可以的，我相信夫人一定行！」
主僕倆說著話上了馬車，往東廠的方向而去。
而不遠處茶館裡的墨雲渡，臉色已然陰沉到了極致，幾乎隨便一擰就能滴水似的。
時春柔就這麼缺錢嗎，居然還來偷偷學這種技術。
所以，是打算日後背著他接客？
墨雲渡心底說不出的煩躁。
不單單是因為，看著自己昔日的恩人這樣自甘墮落。
更是因為心底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總之，很不爽！
如果實在是缺錢的話，為什麼不和他提？
沉默了好半晌，墨雲渡終於鬆開了手裡的茶杯，丟了塊銀子，起身離開。
都走出去好遠了，店小二才敢去收拾桌子，可剛拿起那個茶杯，便直接成了粉末！
……
黃昏，時春柔窩在屋子裡，潛心研究著自己買回來的制香書。
上頭的內容晦澀難懂，看得她實在忍不住昏昏欲睡。
再一次打瞌睡時，她左右看了看，悄悄從懷裡掏出了自己今天去首飾鋪雕刻的玉佩。
最近她技術精進不少，再加上有師傅指導，所以這塊玉佩很快便刻好了。
和之前小哥哥送給她的那塊幾乎一模一樣！
時春柔捏在手裡把玩了會兒，又藏進懷裡，暗暗在心底發誓，這次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再讓這塊玉佩弄丟了！
正想著，外頭便傳來了敲門聲。
「誰？」
外頭的聲音恭敬無比，「夫人，是我。」
時春柔聽出這是帳房先生的聲音，便立馬去打開門，要迎帳房先生進屋。
但帳房先生卻只是站在門外，擺手開口道，「夫人，我就不進去了，這些銀子你拿好，一共是三萬兩。」
多少？！
看著那厚厚一疊的銀票，時春柔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好端端的，給我這麼多銀票做什麼？」
「是近日東廠裡頭盤帳，這些都是那幫人中飽私囊藏起來的，現在逼著他們吐出來了，所以就過來交給夫人。」帳房先生說道。
三萬兩銀子，對於時春柔來說，著實燙手了一點。
她根本不敢接，「這筆錢你拿去給督主吧，既然是他們那幫人中飽私囊，那想來督主是要連人一起處置的，就不必特意拿過來給我了。」
「東廠早已經有規矩，自會處置那幫人，就不需要去叨擾督主了，至於這些銀子，如今東廠不是夫人你管家嗎，那自然就是應該給夫人你的。」
說完這話，帳房先生生怕時春柔會反悔似的，找了個藉口便立馬溜走了。
留下時春柔拿著那三萬兩的燙手山芋，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處置。
思來想去，她拿著這筆錢去了書房。
墨雲渡正在裡頭看書，語調淡漫地說了進來二字。
時春柔推開門走進去，聲音顯得格外乖巧，「督主，這裡是三萬兩的銀票，帳房先生說……」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墨雲渡給直接打斷了，「我知道，既然給你了，那你就收著吧。」
墨雲渡知道？！
「可這畢竟是東廠的銀子，我收著不太好吧。」時春柔繼續道。
她一副堅持要將銀票交出來的架勢，讓墨雲渡眼底不禁多了一分疑惑，「給你這些銀子不好嗎，你不喜歡有很多銀子？」
「喜歡是喜歡，但我還是喜歡靠自己的本事去掙，督主突然給我三萬兩銀票，而我什麼都沒做，實在是受之有愧。」時春柔開口道。
無功不受祿，這個道理時春柔還是知道的。
「你就非得靠自己的本事去掙？」墨雲渡心頭的火氣再次湧起，「怎麼，若是本督執意給你這些銀子，你難不成還要做本督的生意不成？」
「如果督主需要的話，我自然是可以做的。」時春柔很認真的回答，「就是督主別嫌棄我技術不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