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覺得好,那自然是極好的,只是臣容貌有損,又性子冷,加上身體孱弱,怕不是雲姑娘的好歸宿。」顧硯塵朝高位上的天順帝行了一禮,語氣不徐不疾地開口。
這是,婉拒了?
那些不希望顧硯塵娶雲桑落的貴女放了心,發現顧硯塵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雲桑落一眼,心中更是幸災樂禍。
清冷矜貴的顧硯塵看不上一身暴發戶氣息的雲桑落大家並不覺得意外,顧硯塵拒絕也是他們想過的,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們看雲桑落的笑話。
皇上賜婚都當眾被拒,是有多不得人待見,換做京中貴女,怕是早就羞憤欲死,雲桑落這個鄉下丫頭又會如何應對呢?
是心裡沒數非要藉機賴上顧硯塵呢,畢竟顧硯塵這麼完美的人誰都想嫁,而她現在又正好有機會,如果皇上鐵了心非要賜婚,顧硯塵也拒絕不了。
還是會傷心羞憤落淚不知所措?
雲桑落如何不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
想看她的笑話?
做夢吧!
顧硯塵是好,但他終歸不是銀子,她們喜歡她就要喜歡嗎?
還有,到底是什麼給了她們的錯誤認知,覺得她這樣出身低微的人就品行低劣,沒有自知之明呢?
雲桑落沒反應,高位上的天順帝沒說話,顧硯塵也不著急,就那樣淡淡地站在那裡,場面再度陷入安靜。
半晌之後,三公主姜雪瑩按耐不住開口:
「哎呀,父皇,首輔大人飽讀詩書,滿腹經綸,雲桑落從小在鄉下長大,大字不......識......」
姜雪瑩的話說到一半,被天順帝一個眼神嚇得住了嘴。
不過她被驕縱慣了,因為她的母妃楊淑妃和天順帝那位早逝的白月光髮妻有幾分相似的原因,天順帝對她也格外縱容寵愛,五歲時就賜了封號:無憂,寓意無憂無慮,在姜雪寧回宮之前她一直都是最受寵的公主,
所以,見天順帝沒有呵斥她,頓了一會兒之後又繼續方才未說完的話:
「我又沒有說錯,首輔大人光風霽月,清冷出塵,一向喜歡素雅的東西,雲小姐花里胡哨的,一看就不是他喜歡的。」
「還有,他們兩人不在同一個環境下長大,首輔大人會的雲桑......雲小姐不會,她會的首輔大人又不會,要是湊在一起,連能聊的話都沒有,那怎麼能幸福嗎?是怨偶還......」差不多......
「瑩兒!」
姜雪瑩越說越來勁,天順帝的臉色也越來越黑,嚇得楊淑妃立即出聲制止。
「陛下恕罪,瑩兒被臣妾寵壞了,所以才會這麼口無遮攔。」
楊淑妃上前跪下結結實實行了個大禮,態度誠懇,「是臣妾管教無方,求陛下降罪。」
無人看到,在三公主說話的時候,顧硯塵輕輕皺了皺眉。
雲桑落倒是覺得無所謂,而且她覺得三公主的有些話說得還挺對。
她和顧硯塵確實是兩個世界的人,不適合湊在一起,而且顧硯塵這人太神秘了,盯著他的人也多,還是不要有太多牽扯的好。
本來姜雪瑩當眾頂撞,話里話外還都是說他做得不對,天順帝是很生氣的,但是楊淑妃已經先一步主動出來認錯,態度又這麼好,加上她那張臉,天順帝的火氣瞬間就下去了一半。
「三公主言行無狀,罰禁足一月,抄寫女德女戒和宮規各十遍。」
聽到天順帝的話,楊淑妃鬆了一口氣,「臣妾多謝陛下。」
當眾頂撞皇帝,這個懲罰已經可以說是無關痛癢,祖上燒了高香,可是姜雪瑩卻很不滿,不過也不敢再說什麼,只是跺著腳「哼」了一聲,然後跑走了。
姜雪瑩此舉讓楊淑妃一個頭兩個大,趕緊歉意地看了一眼天順帝,「陛下恕罪,瑩兒不懂事,臣妾回宮會好好教育她的,您千萬別跟她生氣,氣壞了身體不值得。」
淑妃的眼眸流轉,看向天順帝的的目光里除了歉意,還有仰慕和關心,聲音嬌柔但是不做作,天順帝最是吃這套,當即揮揮手示意她回去坐好。
「雲小姐,雪瑩小孩子心性,她說的話你別在意。」
待淑妃回位置坐好後,一直沉默的謝皇后終於開口了,語氣親和,半點兒沒有後宮之主的氣勢和架子。
「梳妝打扮不是什麼難事,也沒有誰是一開始就會的,回頭本宮派個擅長梳妝打扮的宮女去將軍府伺候,你跟著學一學就會了。」
謝皇后素來無利不起早,所以面對她對雲桑落如此好態度,大家也就沒覺得奇怪,只感嘆雲桑落涉世未深,怕是要被她這一副裝出來的和善面孔給騙了。
「民女多謝皇后娘娘關心。」雲桑落起身盈盈一福,一臉真誠,「不過民女今天的衣服和戴的首飾都是秋白姑姑選的,她說現在京中時興這樣,民女剛來京城,也不懂這些,就由她做主了。」
說著有些難過自卑地低下頭,「原來這樣是不好看的嗎?」
聽到雲桑落的話,謝皇后不贊同地皺了皺眉,「秋白姑姑?本宮沒記錯的話她是宸妃宮裡的人吧?」
此話一出,一干人的目光瞬間落到了虞宸妃的身上,滿是疑惑不解。
他們想不明白,虞宸妃為什麼要讓雲桑落當眾出醜,得罪雲賀亭,她也有兒子,想爭皇位,難道不是應該想辦法拉攏嗎?
個別幾個甚至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不過虞宸妃到底是在後宮生活多年,跟皇后鬥智鬥勇也不是第一次,這點兒小場面還難不住她。
只見她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又用帕子輕輕擦了擦嘴角,然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皇后姐姐說得不錯,秋白確實是妾身宮裡的人,有一手梳頭的好手藝,平日裡妾身的頭都是讓她梳的,所以您來借人說要給雲將軍的妹妹梳妝的時候,妾身就指派了她去。」
「去之前,妾身還特意叮囑過她,一定要給雲小姐好好打扮,千萬不能讓人笑話了去,秋白為妾身梳妝多年,從未出過差錯,不過她到雖然是本宮宮裡的人,但到底也只是個奴才......」
剩下的話虞宸妃沒說,但是大家也大致明白了。
無非就是虞宸妃雖然叮囑了秋白姑姑要好好給雲桑落打扮,秋白姑姑作為虞宸妃的梳頭宮女,手藝和審美自然也是沒問題的,但是架不住有人要自己做主。
各種打量的目光紛紛落在雲桑落身上,有嘲笑,有鄙夷,當然,也有同情和可憐,不過只是極少幾個。
雖然沒人明目張胆的出聲笑話,但是雲桑落本來身為姑娘家臉皮就薄,再加上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此時無聲勝有聲。
「不是的,我沒有,我不是......」
雲桑落慌亂無措地連連搖頭,眼裡還含著淚光,看上去傷心委屈極了。
「這些首飾都是真金白銀做的,戴多了我覺得壓得頭好累,跟秋白姑姑說不想戴這麼多,是秋白姑姑說,戴少了會被笑話,還會讓別人以為陛下和皇后娘娘不重視我和兄長。」
雲桑落說著抬手摸了摸頭上的八寶琉璃釵,「特別是這個,秋白姑姑說整個皇宮就兩支,一支給了樂寧公主,一支就是我這支,是皇后娘娘特意賞我的,讓我一定要戴著,這樣大家就會知道皇后娘娘看重我,就不敢輕看笑話我了。」
雲桑落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頭也低得快要到地上,身子也微微的顫抖,把慌亂無措和怯懦害怕表現得淋漓盡致。
所有人都沒想到一臉膽小怯懦,不知所措的雲桑落會在這般情況下還能如此條理清晰的把這些背地裡的話如此直白的說出來。
輕飄飄幾句話,不但洗清了自己的鄉巴佬暴發戶的行徑,還讓秋白姑姑成了廢子,皇后和宸妃也會因為此積怨更深。
一箭三雕。
一時間大家也猜不透雲桑落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謝皇后也被這番話氣得差點兒變了臉色,特別是看到雲桑落一臉無辜,畏縮害怕後,心裡更是堵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