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生準備背起伏冥和周世諳就向外走,施加結界的人死去,結界已經自行打開,花竹在外面等候,她不願意看著這裡的滿目瘡痍。
誰料陳風生走到伏冥的面前時,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雙目無神,怔怔地盯著手中的骨牌,眼角紅紅的。
「你......我......」陳風生見狀也頓時失了言語。
「我都知道了,謝謝你,保護我這條敗狗。」伏冥聲音沙啞地自嘲。
陳風生想了一會才說道:「不是這樣的,你不僅僅是狗......」
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陳風生連忙打圓場:「你更是人,只有壞掉的東西才會停下來,人不會壞,也不能停。」
伏冥緩緩抬起頭,看著陳風生,一言不發,明白他是在鼓勵自己。
「你說得對,人不能停。」伏冥略微嘆了口氣。
「我們......先去外邊吧。」陳風生尷尬地說。
「我母親呢?」伏冥的臉色陰沉。
「阿姨她......」陳風生一時語塞,「在你手裡。」
伏冥聞言一愣,看向自己的手中,那骨牌溫熱,讓人不想鬆開手。
「我知道了。」伏冥的神情更加落寞,說著就艱難地站起身子,賣力拖著周世諳向門外走去。
陳風生見狀連忙上前一把背住周世諳,伏冥的步伐踉蹌,似乎下一刻就會摔在地上。
推開鬼屋大門,一陣涼風猛然而至,外面黑漆漆的,只有零星的燈光,遠處閃爍著燈火和人們的叫喊聲。
花竹滿面愁容,見到一個人影推門而出,她才發現,那是已經醒過來的伏冥。
忍不住衝過去,花竹緊緊抱住了身材瘦小的伏冥。
二人相顧無言,只是彼此的肩頭都莫名濕潤。
陳風生把周世諳放在了不遠處的一個長椅上,默默地看著不遠處的二人。
花竹的心中很擔憂,她能感覺到伏冥身上散發出的驚天動地的哀傷,這種哀傷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樣,卻藏在一個人的心裡。
「花竹,你說......」伏冥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接下來,該做什麼。」
花竹微微一愣,然後開口:「過好自己的生活,大家都在陪著你。」
伏冥鬆開了花竹,苦笑著說:「為什麼,不讓我去報仇?」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花竹一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害怕哪怕一點小動作都會驚到伏冥:「這種事情,自然會有警察來處理,我們只需要等待罪魁禍首伏誅就可以了,我們才高中生啊......」
伏冥沉默半晌,才對花竹說道:「知道了。」
然後走到陳風生的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謝謝了,兄弟。」
陳風生不知所措,只是說:「收好骨牌,保護好它。」
拍了拍周世諳的屁股,伏冥也不去理會他到底醒沒醒:「二臂,我先走了。」
聽到伏冥的話,花竹連忙問道:「你要走了?」
「是啊,這都晚上了,該回家了。」伏冥看著花竹姣好的面容,嘆了口氣,「你們也,儘早回去吧。」
說完伏冥不等回話,就自顧自離開了這個讓他悲傷至極的地方。
花竹站在原地,看著孤獨離開的伏冥,幾次想衝過去再說兩句話,再看他一眼,卻腿上種了樹,嘴上焊了釘。
雖然在伏冥看來,花竹是個傻白甜,但是她實際上成績在學校里名列前茅,同樣也聰慧過人。
而伏冥的情緒全寫在了臉上,他在聽到花竹並沒有讓他去報仇的時候,顯得更加失落。
但是花竹也有自己的顧慮,誠如顏安卿所言,伏冥是個大混血,體質極差,連普通人都不如,又怎麼可能去報仇生肖呢?
伏冥不懂得其中的原委,只覺得花竹對自己有所隱瞞,所以失望地離開了。
「真的,沒有辦法嗎,混血就一定不能成為生肖?」花竹不甘心地問。
陳風生明白她在問什麼,不想撒謊,於是直截了當地回答:「有。」
「有?!」花竹的眼睛亮了起來。
「不過我勸你不要做這個打算。」陳風生嘆了口氣,「第一,條件極為苛刻,混血確實可以成為生肖,但是沒有一個國家,沒有一個組織會讓一個混血成為生肖,沒有意義,浪費資源,第二,對於伏冥而言,還是做一個普通人吧,就算他真的撞了逆天大運成為生肖,也會有極大可能死在報仇的路上。」
花竹聽完陳風生的一大串話,表情複雜,但是她也不得不贊同陳風生的話是對的。
就在這時,躺在長椅上的周世諳一陣呻吟,翻了個身就要墜下長椅。
陳風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周世諳。
周世諳才終於從睡夢中醒來,他捂著腦袋:「我這是,在哪裡?」
見到陳風生和花竹不言語,小臉微紅,周世諳小聲地說:「不會是,我被嚇暈了吧。」
陳風生和花竹對視一眼,才緩緩開口,準備說出事情的原委:「李阿姨死了。」
周世諳剛剛醒來,腦子還有點懵,聽到這個消息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啥?」
看見二人沒有反應,周世諳的眼珠子都快瞪到了地上,他第一時間想到了伏冥,於是扭著脖子四處眺望:「伏冥呢,人呢?」
「他走了。」花竹沉聲說。
「他知道?」周世諳表情擔憂。
「知道。」花竹回應。
「屍體呢?」周世諳不情願地說出來了這兩個字。
晚風吹過,夜色喧囂。
「處理過了。」良久,陳風生開口回答。
大家心照不宣地選擇讓周世諳一個人蒙在鼓裡。
時間夾雜著孤獨,才是化解苦痛的最好良藥,如果常常提起來,反而會適得其反,讓人久久難以忘懷,如果一個人死去的意義就是讓別人痛苦,那這種死去是毫無意義的,面對逝去的人,緬懷美好的回憶,記住點滴才不會讓他真正消逝。倒弄靈柩,隆辦葬禮,讓那些並不熟悉的七大姑八大姨來參加,才是大不敬,事後你你我我的,冷漠如初,其實大可以隨手一撒,將骨灰揚在風中,一個人存在的證據是他活在別人的心裡,而不是活在殯葬一條龍的帳本上,心中虔誠的敬畏,才是對逝者最崇高的敬禮。
「時間不早,我們,離開吧。」陳風生回頭看了一眼罪惡的鬼屋,以及裡面滔天的血跡,還是選擇相信姐姐說的話。
花竹默不作聲,周世諳點了點頭,他搗鼓著手機,還是放心不下伏冥,畢竟,他在事後可是一下子都沒看見。
「不許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