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時,鮮亮的光燒穿了雲層,敞開的窗戶延著旖旎的光暈。
卸下金輝,燦若夏花,鋪灑在餐桌上。
迎著日光的洗滌,飯香充盈其間,蘇千殷慢條斯理地攪拌著碗裡的飯。
登時,她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你為什麼會被關在那盞燈里?」
那盞燈看起來並非俗物,能把這樣的怪物困在裡面好幾年,威力不容小覷。
蘇千殷的身體瞬間被占據了,脫口而出是李司黍的聲音:「小時候,有個人跟我說過,怪物就應該被關起來。」
「那個人是誰?」
「我母親。」
「咚!」一個不穩,勺子划過桌角掉下去。
蘇千殷的吃驚可想而知:「你母親為什麼會把你」
她心裡一哽,甚至無法再接著問下去。
李司黍明顯感覺到了她的情緒波動。
他倒是從未有過的平靜,自作主張地操控著這具身體,舀起一口飯遞到蘇千殷的嘴邊。
「別為我傷心了姐姐,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感受不到。」
蘇千殷順著他的動作把勺子放下,「我感受不到你的心情,很難受的吧被這樣對待的你會不會很難受?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李司黍不大懂什麼是難受,母親二字對他而言沒有重要過。
「母親說我是怪物,不准我靠近人類。」
他漫不經心地說,「母親是個女巫,擁有很強大的巫術,母親從來沒有保護過我,唯一一次為我動用了巫術,就是把我關在那盞燈里。」
蘇千殷近距離地聽著他毫無起伏的聲音。
「我的母親很壞,對不對?」
「你不壞。」
蘇千殷做出了一個笨拙的動作,張開雙臂,環住自己的身體。
她在擁抱身體裡的怪物。
「可是你不壞,這就夠了。」
他不壞?
怎麼可能她根本不懂他。他的母親曾經拼了命想守護世界,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本體被限制在那盞燈里,他現在就想毀了這個礙眼的世界。
他在利用蘇千殷,利用人類的軀殼承載他的靈魂,利用人類的感性使其放下戒心。
可是這個人類為什麼不對他壞一點?
他的姐姐真的好傻。
「你會離開我嗎,姐姐?」
李司黍不覺降了聲,問出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不是問他離不離開她,而是問她離不離開他。
蘇千殷卻連深思都沒有:「不離開。」
「為什麼?」
「離開你不划算。」
她眉頭都不皺一下,拿起勺子就往嘴裡扒了幾口飯,「白白讓你占了我的身體這麼久,天下哪有這等好事?我不是壞人,但也不是好人。」
李司黍強行壓下了心底的陰戾,根本不容她察覺半分。
為什麼不說會呢?
從她說不離開的這一刻起,她就死定了……
因為他也不會放過她的。
李司黍將他的心思隱藏得極好,利落的聲音里沒有漏出半點異樣:「姐姐,那你可要說話算話。」
「當然算話了。」
蘇千殷顯然沒有意識到危機,咽下一口飯道,「你讓我知道,原來有母親的孩子不一定幸福。」
「姐姐沒有母親嗎?」
「有的吧,只是沒見過。」
小時候的話題唯一關乎母親的一次,還是姐姐無意間說起的,說母親嫌她們是拖油瓶,早早就不要她們了。
她對自己的母親本就談不上有一分好感,更別提愛了。
這頓飯吃到後面,蘇千殷和李司黍都沒有再提起什麼無關緊要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