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6月的某天下午,天氣依舊陽光明媚, N小教學樓三樓,六年級四班的教室里,一群同學嘰嘰喳喳的三五成群圍在一起,討論著接下來會去哪裡上初中暑假要去幹啥這類的云云。
對的,這將會是我們在小學的最後一天,過了今天,大家就很少會有機會回到這個待了六年,學習,成長的地方。在我們縣城,小學是劃片區的,住在哪裡,就在哪讀小學。我們N小是縣城比較好的小學,升學率和成績也是名列前茅,很多人都想盡辦法到我們學校來,畢竟有個好的學習環境,對以後也有很大的幫助。但是初中就不一樣了,小升初總分230,語文滿分100,數學滿分100,還有個思想品德30分。你要想升到好的學校,成績那肯定得達到分數線,初中,高中,那才是人生的第一次選擇。
我們縣城裡的一些學校,比較好的是第一中學,第六中學,相對於差點的來說第七中學,職業學校,衛校,像一中,六中,這兩個學校是初中高中都有的,職業學校也有高中,但是教學質量,環境總體來說是不如六中一中這樣的,特別是一中,這是大家都夢寐以求的學校。其他二,三,四,五這些學校,分布在一些鎮或村里。這些也是比較普通的學校。但是對於我們這屆來說,也是個噩夢,第一屆的六年制不說,還因為最好的一中既然取消了初中部的教學,聽說變成了一個城南中學代替一中教學,但是突然出來了一個學校要代替曾經最好的學校,所有學生和家長也都心裡打鼓,所以大家七嘴八舌的在討論著哪裡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
此時的我,趴在課桌上寫著同學們丟過來讓寫的同學錄,小賣鋪買的包裝精緻的一種記錄大家資料的東西。畢業了,大家都會買幾本讓關係好的寫。大頭貼一貼,名字外號一寫,電話號碼,QQ號碼,身高體重,什麼亂七八糟的,想對你說的話昂這個那個。電話號碼基本還是座機,小靈通比較普遍,能用手機的一般都算大戶人家了,我家裡有個HTC,是媽媽換下來後給我用的,平常都放家裡,只有放假才會拿出來玩,而且還不是彩屏的,玩一款貪吃蛇的遊戲。要知道這個年代,彩屏還是很少見的。聽不見他們都在說些啥,因為是最後一天了,老師也不在,考完試以後,就是大家過來聚聚,做個最後的道別。耳朵里插著耳機,步步高複讀機裡面插著周杰倫的磁帶,耳機里放著經典的《夜曲》。為你彈奏蕭邦的夜曲,紀念我死去的愛情……杰倫,我最愛的歌手,沒有之一,以前是,以後也是。記得媽媽有次看我在聽歌,拿過去聽了一下,聽完皺著眉頭問我「你這都在聽些啥啊,普通話都說不清楚,還唱歌,什麼哼哼哈哼的。」以前還不知道怎麼反駁的我,懷著對偶像的維護,只能說,你不懂,這叫流行音樂。
因為我成績比較好,坐在第五排,一般第一排,第二排的都是中等成績,或者身材比較矮小,坐在後面看不見黑板。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都是成績比較好,或者說家裡關係不錯的,我呢,兩者都算。而後面幾排,那肯定就是學習成績不怎麼好,或者身材長得特別高大的了,亦或者不願意學習的那些混子了,這排位亘古不變,好像在我記憶中,大多都是這麼排座位。
正聽得入迷的我,突然感覺好像有人在搖晃我的手臂,摘下耳機看著前面的媛媛。媛媛是個長相可愛的女生,坐在我前排,我們學校6年級開始男女是不能坐在一起的,怕相互打鬧,影響學習,要說早戀吧,那基本沒有,小縣城裡大家都比較保守,小學的話,要是一個學校有個那麼幾對,那也在學生當中傳開來了。也就沒有了1到5年級大家熟悉的三八線。記得以前,如果過界了,還得挨女生拍一下或者掐一下?那叫一個爽歪歪,我曾經被一個女生掐的夏天都不敢穿短袖,就怕被人看到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要不是我沒有對女孩子動手的習慣,秉承著,不打女人,不和女人講道理,這麼欺負我的話,要打得她媽都不認識她了。
「怎麼了呢,媛媛」「猴子,你別聽了,借我和蚊子聽聽吧」蚊子是媛媛的同桌。記得好像叫林婷婷,也就是六年級才和她有接觸,長得還行,中等偏上,留著一頭齊肩的短髮,笑起來有兩個甜甜的酒窩,她和媛媛算是班上和我關係比較好的女生了,平時辣條零食什麼的,我經常投餵她們,也不知道為啥女生就喜歡吃這些,還有棒棒糖啊這個那個的。但是我對這些東西都不怎麼感冒,也就喜歡喝喝健力寶,酷兒,百事可樂這些飲料。因為她們經常會幫我抄一些歌詞啊,詩句這些個東西,我很懶,雖然學習好,但是不怎麼喜歡寫字,還有一個就是,我只有很認真的時候寫的字才比較好看,不然的話,也是沒眼看的。
「好咯,給,不過好像沒有很多電了,我昨晚忘記用萬能充充電啦。」說完我起身把步步高拿給了蚊子,伸了伸懶腰,準備去後面找峰哥聊會天。也不知道老師是故意把時間留給我們還是怎麼樣,就下午我們剛來的時候吩咐了一些事,什麼放假後大家注意別下河游泳,注意人身安全。別瘋玩,如果可以還是趁著暑假補一下初中的知識,讓自己更容易接受初中學的一些東西,然後就說等會給我們個驚喜,就拍拍屁股去辦公室了。現在半天不見人。以前還不覺得老師不在不好,沒人管著,大家自由活動,別提多開心。現在這樣,還突然有點子不習慣,不過轉念一想,都畢業了,還管著幹啥,老師也樂得清閒。
溜達著走到後排,一看,跳跳和峰哥早就湊到了一起,兩人不知道說些什麼,我過去擠在峰哥身邊,「我的峰哥哥,咋樣,你初中準備去哪?」「不知道咯,以我的成績,應該是六中吧,你呢,猴子」「我應該也是六中,猴子要不你也來吧?」跳跳這小子吃著辣條,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我不懂哦,對這些沒有概念,而且去哪裡讀,應該都是家裡安排的,就看我爹他們怎麼說了」雖然我也很想和他們一起,畢竟好些年的感情,大家打打鬧鬧,一起去吃街邊的燒烤,炸串,一起去河裡游泳,一起去河邊撿鴨蛋,一起去鄉下春遊,一起去遊戲廳打著拳皇,一起去錄像廳看著一些鬼片啊,古惑仔啊,這些平常在家看不到的錄像。真是有些很深的感情,我們仨擠在一起,還好沒有胖子,高高興興的為即將畢業到來的暑假而開心,想著去哪裡玩,去干點什麼。
「阿義,你等會是直接回家還是去你家店裡昂?」聽見這個聲音,我就知道是誰了,因為我身邊只有他會這麼叫我,我抬頭看向了黃旭。黃旭也是我的髮小,但是呢,他和峰哥,跳跳,是通過我才認識的,他們關係也很好,不過還是有差別,這種差別一般感覺不到,但是我心裡有數。因為黃旭是爺爺家附近鄰居裡面為數不多沒有欺負過我堂弟他們,然後還和我關係賊好的一個,這傢伙這才六年級,身高估計就有1米76左右,高高壯壯的,只不過留著一頭寸頭,看起來也是那種壞壞的,相對於我和峰哥,跳跳,這種身材正常,長得也有些小帥的人來說,他屬於顏值不高的那種,中等,不過也不醜。他這麼高,每次我喊他去打球,他也不去,說不會,我總覺得浪費了這麼好的身體。「我得去店裡吃飯昂,吃完飯才回家。」「那算了,本來我今天騎了摩托來,還想說帶著你去兜兜風呢」「你可以帶我和峰哥走啊,猴子他肯定要回他家店的」跳跳估計懶得走路回家,因為自行車比較麻煩,他們也很少騎。說到摩托這個東西,那我可得說說,在我們這裡一般家裡都會有一輛女士摩托,五羊本田,這車貴,而且好騎,在那個小車還不是很多的年代,是很多男生心裡都想擁有的東西,騎上的話感覺異常拉風,我們縣城大部分人都講究面子,就算家裡條件不算很好的,也都會弄上一台,顯擺顯擺。要說家庭條件,跳跳和峰哥就不如我和黃旭了,他們住的南門那一片,雖然離我們家只隔了一條江,江上有座橋,記憶中在我們縣城屬於不怎麼富裕的地方,那裡也很亂,打架,小偷小摸,亂七八糟的樣子,很多房子都還是木頭搭建的,峰哥家裡就是,他們兩家都在我們這菜市場有個攤位。旭子的家,好像爸爸也是公務員,反正從零花錢上看,會比他們好,不過這些東西對於我們來講,都是不在意的,一般花錢也都是我會主動拿,我們也不是因為背景啊,家庭條件這些才玩在一塊的。
「行吧,那你們等會和我走,對了你們也都是去六中吧?可能除了猴子成績好能看看去不去得了城南,我們三個估計都是六中」黃旭說完看向了我,等著我的回覆。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爸也還沒有說,到時候再看吧,我也想去六中,至少能和你們幾個在一起。」說真的,我是真想去六中,可是我知道這得爹媽說的算,這個年紀的我,這種事我還做不了主。成績的話呢,我肯定是夠的,因為考完沒多久我們就知道了成績,230分,我拿了229,兩個滿分,也就可能語文的作文被扣了1分。旭子是190多,跳跳和峰哥也是大概這個分數,屬於中等水平。
「最好是一起咯,」「哥幾個也有個照應啥的」「對啊,對啊,最好還能是一個班,考試的時候還能讓猴子給下答案」這三聽我說完以後也衝著我說。接下去聊了一會,班主任就進來了,懷裡抱著一堆紅紅的東西。
「安靜,安靜,大家都回自己位置,咋了,要畢業放假了,都開始亂起來了啊?」老班戴著一副眼鏡,笑嘻嘻的對著我們。
大家一聽老班有東西要發,也就三下五除二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安靜的等待著他的吩咐。「這是你們的畢業證,等下班長幫忙發下去。」一聽畢業證,安靜下來的教室瞬間又響起一大堆的聲音。
「今天,是你們在學校的最後一天,這些年相處下來,大家在我心裡,也都是好孩子,不管愛不愛學習,學習成績怎樣,至少你們本質都不壞,老師都很喜歡你們,你們要走了,我也挺捨不得,不過我當了這麼多年老師,這種事也經歷了不少,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人生都會有分別這個詞,只是希望你們以後,都能成為有用的人,在街上看到我,也能開心的和我打招呼。」老班這些話說完,挺多女孩子留下了即將離別的眼淚,好多個大老爺們也是眼眶紅紅的,是啊,要分別了,很多人以後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很多曾經一起的經歷好像也在這一瞬間歷歷在目。
「老師,你最好了!」「老師,我們也捨不得你」「老師,以後我們有時間會回來看你的」這也是同學們對於老班的有感而發作出的回應。
「池塘邊的榕樹上 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 操場邊的鞦韆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師的粉筆 還在拼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 等待著下課 等待著放學 等待遊戲的童年」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唱起了這首羅大佑老師的童年,大家也都積極自覺的用著自己哪怕不太好聽的聲音跟著哼唱,是啊,小學就要結束了,美好童年也要結束了,即將進入初中的我們,也算是該長大的孩子了。
一曲歌畢,老班也留下了感動的淚水。「好啦,那麼同學們再見,希望我們下次見面,你們都會是自己想成為的,最好的人,等會拿了畢業證的同學就可以散了!」也許是老班不想我們看到他那脆弱的一面,說完他就走出了教室,看著他那經歷過風霜充滿褶皺的臉,他,堅持了這麼多年的教育事業,也是真的很偉大。
蚊子把我的步步高還給了我,對著我欲言又止的樣子,那時還心思單純的我,並不知道她想要表達什麼,看著她收拾書包往教室門口走,我也把東西收好,準備回去。
「猴子,你等等在門口等我一下,有個事我想和你說」媛媛看我也準備走,趕忙說道。
「好咧,那我在門口等你。」說完我就朝後門走去,其他同學也三五成群的一起走出了教室。
等了大概有個三五分鐘,我就看到媛媛紅著臉向我走來。「蚊子說叫你等會去下教學樓的天台,說她有事和你說,她不好意思告訴你」「昂,行,我知道了」「還有就是…我 我 」媛媛突然之間也結巴了起來,最後好像是鼓起了勇氣,抬頭堅定的看了看我。「猴子,我喜歡你,可是我肯定是去七中讀書,希望你能記得我」一口氣說完的媛媛不顧我一臉驚訝的樣子,急沖沖的就往樓梯口走去。
喜歡我嗎?呵呵,看來我還不是很差昂。對於第一次聽到告白的我,那個時候的我,真的單純的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我以為是媛媛覺得和我關係好,才會這麼和我說,也就沒有在意什麼,往天台走去。
我們學校的教學樓一共有6層,1到6年級一年級一層,不過是打亂了排的,不是6年就在6層這樣,沒多久我就來到了天台,推開一道平時防止學生上去玩耍的鐵門,見到了一直等著我的蚊子。
蚊子看到我來了,開心的笑了笑,兩個酒窩在陽光下顯得特別的可愛。
「怎麼啦,你有事怎麼不自己和我說,為啥要讓媛媛喊我到天台來。」我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哎呀,討厭死了,我又不是小孩,你摸我頭會長不高的」蚊子輕輕的拍掉我摸她頭的手。「就是有些話想和你說,人多不好意思唄」「說話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蚊子這句話想要表達的意思,多年後的我想起,總會笑著感覺自己是個傻子。「剛才媛媛都沒有不好意思,她還說她喜歡我呢」以為媛媛說喜歡我是和我關係好的意思的我,直接說道。
「昂,我知道她喜歡你,所以我也有事想和你說哇,那個就是,猴子,我也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我感覺你挺帥,對我又好,聲音又好聽。」蚊子說完,也是紅著個臉。這下輪到我目瞪口呆了,怎麼了這是,今天怎麼兩個女孩子都說喜歡我。
趁著我在發呆的時候,蚊子一把兩手摟著我的脖子小嘴直接就印在了我的嘴上,沒有經驗的我們,也沒張嘴,就是嘴唇對著嘴唇,這個時候我整個人就像被電了一樣,手也不知道放哪裡,大腦一片空白,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緊張的不行。
「好了,這是我的初吻,我就想把它給你」蚊子說完退後一步,等著我的回答。雖然我不知道什麼叫做感情,愛情,但是剛才發生的事在電視劇裡面我也知道,接吻,我們這裡喊親嘴,可是我就這樣被一個女生強吻了嗎?我的初吻昂,甚至一時之間還沒有回過味來。
「我,我不知道要說什麼,謝謝你的喜歡,你也很好看」我牛頭不對馬嘴的回應。
蚊子看我這個樣子,估計也是知道了我真不知道她剛才對我做的代表著什麼,於是朝我說「猴子,給我唱首歌好嗎,丁香花。」「哦,行,」
「你說你最愛丁香花 因為你的名字就是她 多麼憂鬱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你聽啊有人在唱 那首你最愛的歌謠啊 塵世間多少繁蕪 從此不必再牽掛」 唱完以後,我和蚊子也往下走。
「猴子,有緣再見,記得我」
「有緣再見,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