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事
那是已故蕭家家主的前一位夫人。
也是已經滅門的修仙大族秋家的女兒。
亦是鳳遠的娘親。
數百年前的秋家是比如今頂級修仙世家更加龐大的修仙大族,有著鶯歌曼舞的音修,有著拔劍問天的劍修,更有著如今備受推崇的符修。
誰也沒想到此等仙門大族竟也會一朝覆滅。
更想不到的是這場滅亡秋家的大浩劫,源於一個來自邊陲小城的天靈根。
蕭山遠是蕭家家主成名之後改的名字,在那之前他有一個更加最接地氣的名字——蕭二牛。
他從小就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在十歲那年被雲遊到此的大道門長老一眼看中,一躍成了大道門最小的弟子。可小的只是年紀,有天靈根加持,大道門的各種符篆在他一百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全部學會。
想要變強的他,從來沒有停下追尋力量的腳步。自請下山之後,一百年來,四處遊歷,還真讓他將世間仙法都摸了個透徹。
恰逢大妖海蝕降世,蕭二牛前去伏妖,以一己之力降伏海蝕,揚名天下。
也是那之後不久他遇到了秋家的長女,秋花容。
與所有的故事一樣,蕭二牛成名之後帶來的並不是所有人的崇敬,他們更多的是在意他的名字以及他那並不算光榮的出身。
在海蝕之變以後,蕭二牛不管去到哪裡,都會聽到有人說上幾句他的出身。
直到在瀾瀛的小酒館裡,他再一次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只是這一次不同,在他準備反駁的時候,有道溫和的聲音傳來。
「人人都說他名諱不好,出身不行,可斬妖除魔的時候,又只有他一人上前。要我說,蕭公子便如同那山,巍峨矗立,巋然不動,卻能遮風避雨,比之螻蟻,確實強出太多了。」
蕭二牛轉頭望,白衣女子猶如天上明月,清輝卻落在他的身上。
那是他第一次遇到秋花容,也是因為這番話他才改了蕭遠山這個名字。
故事從這裡開頭,到兩方不對等的婚姻結束,其實倒也還算美滿。
可是世事易遷,人心易變,太美好的開端,帶來的往往是最痛入骨髓的背叛。
他們這場婚姻,從邊陲小鎮的蕭二牛配上仙門大族的長女就已經註定了會以悲劇收尾。
婚後他們還是幸福了些日子的,那時候的蕭遠山不求權力,不問世事,不聽流言確實是真心實意的愛著那抹照在他身上的月光。
但不知從時候開始,他的耳邊漸漸的充滿了那些惡意。
「他一個放牛娃,怎麼能當秋家大任!」
「就算他仙術再高明,也不過是個鄉下人罷了。」
「誰能指著他振興仙門呢?」
「蕭二牛,就算是改成蕭遠山,他從骨子裡還是蕭二牛。」
「能有如今地位,還不是靠秋家!」
「如果不是秋大小姐,誰認識他啊!」
「確實,他能有如今地位,不知道秋家背後出了多少力。」
蕭遠山變了,變得越來越疏離,而那個時候,秋花容已經懷了鳳遠。
她看著越來越忙碌的丈夫,忍著不適還要用仙法給他刻護身的符篆。
只是人心在淤泥里滾了幾轉,撈出來上面還是沾著淤泥。
在秋花容生產的前一晚,蕭遠山破天荒的來見了他的夫人。
於是在第二天,秋家眾人紛紛來了秋花容的院子,站在堂下逼著她拿出秋家掌權的璽印。
一出禍水東引,秋花容這時候才意識到,蕭遠山昨夜來此並不是為了看她,而是要將矛頭都指向她。
那些愛人在側的日日夜夜恍若夢境,一朝夢醒卻直接要了秋花容的命去。
她以為的付出,對於蕭遠山是個笑話;她以為的愛情,卻變成了傷她最深的利器。
那天夜裡,蕭遠山收服秋家,徹底的坐穩了仙門第一的位置。
那天夜裡,整個仙盟張燈結彩慶賀仙門新主登位。
那天夜裡,蕭遠山抱著他後來娶的新夫人。
只有秋花容一劍刺穿了自己的心臟。
一場風花雪月的夢境伴著秋花容一起破碎,繁華落地,只剩一片血淋淋。
蕭遠山為自己的亡妻辦了最風光的葬禮,將她掩埋在了冰天雪地里。好像已經忘了自己的妻子最喜歡炎夏。
後來,再沒有人見過秋家人。
秋家也的確沒有人了,所有人都被蕭遠山斬殺於此。
這是蕭遠山為秋家人選擇的墳墓,也是他忙碌了多年才建成的墳墓。
他將秋花容葬在了地宮,萬年玄玉做棺,千年紫金為壁,東海明珠為燈。
極盡奢華,極盡殘忍。
在秋花容被裝入棺材時,鳳遠被迫排出了母體之外。
蕭遠山看著已經死去的孩子,本來打算將他一起埋了,可鳳遠突然微弱的哭出了聲。
人都知道蕭遠山的兒子是從死人肚子裡爬出來的。
人也知道那孩子沒過多久就夭折了。
回憶到此為止,沐晚晚看著前方的鳳遠,忽然想著,如果當初扔他的是蕭遠山,是不是這世上就不會有鳳遠了。
「沐姑娘看路,不要看我。」
東海明珠的光朦朧又溫潤,照在鳳遠身上恍惚間竟將他身上的冰冷也抹掉了幾分。
「好。」
鳳遠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知道即將到來的是什麼。
這墓里葬的都是些人物,一個個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使得沒話說不說,就連音修符修劍修的招式也是說來就來。
真要一路打過去,還對付什麼屍魔。
還沒等他思考出來結果,就見前方一隻行屍御劍而來。
沐晚晚看著越發逼近的行屍,懷疑起了自己。
這什麼設定,死了還能御劍真的不是扯嗎?
「小心,這行屍竟有練氣期的修為。」
「扯呢嗎不是!這都死多少年了,還能有修為。」
「我的媽呀,這怎麼打,要不直接投敵算了!」
「各位倒是很會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聽著越來越多人議論,鳳遠還是開了口。
「那你說!怎麼辦?」
那斷了一條胳膊的老劉開口。
「屍魔打算用這種方式消耗我們,這隻練氣期的行屍就交給練氣期的弟子。我們部分人始終保持體力,才有與屍魔一戰的資本。」
「行!我同意!」
「我也同意!」
只見幾個練氣期的小輩提著武器就沖了上去。
可這到底是多年行屍,當初死時是什麼境界已不可考,但就這劍法也不是如今這幾個小輩可以與之匹敵的。
一人戰幾人看起來還頗有幾分餘力,甚至因為是行屍不會感覺累,還換了好幾輪弟子打。
「不行,雖然境界相當,但練氣期的弟子顯然經驗不足,與之對打反而消耗體力。再加上劍修本就經常越級打架,不如我來。」
鳳遠說完,拔出斬塵劍,只是一招,就將行屍斬殺。
沐晚晚卻知道,鳳遠站這兒觀察這麼久,就是在這觀察破綻來著。
這世間再高明的劍修,也不可能在不知道對方破綻的情況下一擊致命。
再往前走,又遇到好幾波行屍,都被他人擋過。
可越臨近地宮,這裡的行屍留存的修為就越高,越難對付。
一陣樂音傳來,眾人紛紛抱頭,沐晚晚卻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沐晚晚想著,到了。
這位是秋家的二小姐,也是鳳遠的二姨,秋花溟。
秋花溟死前是位音修,修為已至元嬰後期。
如今就算被壓制,竟也還保存著金丹圓滿的實力。
如今在這裡修為最高的就是鳳遠,也才金丹圓滿,被一壓制只能到金丹中期。雖說劍修越級打架常有,如今也只是高出半個境界,但如若用盡全力,後面的屍魔怎麼打。
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清楚知道這個問題,但此刻他們也沒什麼辦法。甚至就連沐晚晚也感覺到陣陣刺痛。
等陣痛過去,沐晚晚睜眼,卻發現自己回到了空界。
她按著熟悉的路線走回去,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家。陽光明媚,陽台的花也開的正好。
下一秒卻情景突變。
「晚晚啊,這是家裡最後的錢了,你爸爸他欠了很多債,拿著這個錢好好學習。」
「媽媽,為什么爸爸會欠這麼多錢啊?爸爸為什麼不還啊?」
「媽媽,我不上學了,我可不可以去打工。」
「傻孩子,好好上學才能掙錢還給別人。」
「媽媽,我恨爸爸。」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今天不還錢我不走了。」
「再寬限幾天吧,我們家現在是在沒有錢,晚晚上學還需要錢啊。」
「我不管。」
沐晚晚看著那個瘦弱的自己沖向了桌子,拿起了爸爸點菸的火機。
「哈哈,你不是要錢嗎?可以!我今天就一把火把這兒燒了,咱們都別活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看見父親過去按住了那個瘦弱的自己,生怕大火點著了屋子。
可是沐晚晚眼裡的光消失了。
她被壓在地上,使勁的撲騰,她是真的想死。
可是一些責任,讓她懷揣著數不盡的悲傷活到了現在。
那些痛苦的過去,毫無掩蓋的出現在她面前,那些她以為自己早就忘記的,其實根本沒有忘。
那個空界的沐晚晚不是一個做什麼都成功的人,但那個沐晚晚是從十七歲開始就活不下去,但在二十九歲才能真正去死的人。
鳳遠看著陷入昏迷的沐晚晚,望了望還在吹笛子的行屍。
那行屍一舉一動都像是少女,坐在白玉台上還晃蕩著腿,腳腕上的銀鈴鐺也隨著動作發出聲響。
可在鳳遠拔劍的時候,她突然轉過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