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人因何走上這條路,彼此之間最為清楚。
蕭風遠如今行為樁樁件件都像是想要放出沐晚晚。
而他放出沐晚晚,也無非是想借著沐晚晚找回曾經屬於他的那個「沐晚晚」罷了。至於是凌遲亦或是問訊,那都是找回來之後的事。
豈料這一次,蕭風遠並沒有立刻反唇相譏,反倒是等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宋大姑娘實在多慮,我問這個,只不過是因為拔釘之時瀓沅會十分虛弱,若我趁著那時候去殺他,你說能不能成功?不過說來可笑,我本來也只是隨口一問,誰知道你這妹妹張嘴就和盤托出,這麼輕易得來的答案,我甚至需要懷疑一下真假。當然你最好祈禱你妹妹說的都是真的。畢竟,瀓沅需要你們,我不需要。」
宋蘭君冷哼一聲。
「我勸你還是安分些,瀓沅還沒死。」
蕭風遠笑了笑,看著宋蘭君就像在看什麼髒東西。
「你不會以為我們安分了,就安全了吧。人族有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猜猜現在的你在他眼裡,是乖順還是蟄伏。」
宋蘭君看著蕭風遠的背影,轉身將宋竹君掃視了一圈。
「你說的可是真的?」
宋竹君看向宋蘭君,也沒什麼好臉色。
「真的。」
宋蘭君長舒一口氣:「這麼多年,沒有半分長進。」
說著拉開自己的衣櫃,從裡頭扯出一件衣裳,扔給宋竹君。
「你那衣服被我劃破了,先穿我的。既然醒了,就斷沒有不去問候他的道理,更何況,你是他點名要我抓來的。」
「真是好乖的一條狗。」宋竹君說完,轉身換起了衣服。
宋蘭君背過身去自嘲一笑,宋竹君言語裡聽不出什麼情緒,若是仔細聽還能聽到其中隱含的半分調侃。
「換好了。」
身後的聲音打碎了宋蘭君的思緒。
宋蘭君恢復了平日那副冷漠神情。
「走吧。」
無盡的黑暗之中,一紫一白兩道身影行在其中,好像下一秒就會被身後顏色吞噬。
宋竹君伸手齊了齊被風吹亂的頭髮,看向身前的宋蘭君。
她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心態面對自己的姐姐。恨的時候,她也曾經真的想要她死。
可見到她的時候,又總會想起那時候,她站在她面前,邀請她種木槿樹時,眼中閃爍的光。
所以說,親緣是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東西。從一開始就被它綁在一起,比其他任何人更加親密,互相撕扯著又互相扶持。
就算走向了另一條道路,就算自己下定了決心分割,就算已經恨到要飲她的血,啖她的肉,還是被這根線纏著。
最後,
——愛不純粹,恨不徹底。
「到了,他因著身體不適,脾氣也愈發暴躁,你自己隨機應變,我不會幫你。」
宋竹君緩過神,推開了門。
殿內安靜異常,比外頭更陰暗的環境,讓宋竹君覺得身上又涼了幾分。
那個頂著沐晚晚卻被稱作瀓沅的人,在泛著幽藍的小燈映照下,唇色蒼白,緊緊閉著雙眼,雖然眉頭緊皺,可四肢伸展,一點都不像沐晚晚,疼起來只會縮成一團。
「主子,人我帶來了。」
宋蘭君的聲音比之前任何時候聽到的都要冷。宋竹君也忍不住看向了她。
坐上的人聽罷,沒有任何反應,這一度讓宋竹君懷疑他是不是死透了。
又過了好一陣子,那人才舒展眉頭,睜開雙眼。姿勢未曾更改,可睜眼的氣勢還是多少有些駭人。
「宋姑娘,我可還算是遵守諾言?說了這具身體諸多病症麻煩你就一定要麻煩你。」
宋竹君沒好氣接話:「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瀓沅按住抽抽疼的額角,笑道:「宋姑娘不必如此客氣,這是個雙贏的事情。你治好了她,我也能從中得益,不是嗎。」
宋竹君看著瀓沅笑了笑:「可我在來之前便已經從晦目真人那裡知道了,當你占據她身體的時候,她的魂魄就已經脆弱不堪,幾近消散。救不救的回來她還是兩說,若是被人知道我為你治傷,怕是會被天下人唾罵至死。與其吃力不討好,倒不如你從一開始就殺了我。」
瀓沅換了個方向,撐著自己的腦袋,聲音慵懶。
「月丘先生還真是會給我添堵。罷了,你既然這麼想死……」
說著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宋蘭君。
「蘭君有什麼想法?」
宋蘭君不經意抬頭,沒有立刻開口,便是這片刻遲疑,讓瀓沅笑了出來。
「我從前便聽人說,人族講究親緣,今日一見確實有些道理。便是你,也不能免俗。」
宋蘭君當即跪了下來,膝蓋與地面的碰撞聲,讓宋竹君也轉過頭。
「主子容稟,蘭君非是為了私心。恰恰相反,蘭君是在想如何才能將她折磨徹底。若是讓宋竹君輕易的死去,蘭君恐怕以後的日子都不能安寢。」
瀓沅眼睛都沒睜:「那你說說,你想到了什麼法子?」
「我這妹妹被我剝了本命武器,又被我的紫煙咬破了靈丹。如今看著與常人無異,卻是個神魂虛弱,靈力不足之人。若是將她關到荊棘谷,讓荊棘每日吸食她的靈力,想來是個不錯的法子。您要是覺得這麼做不過癮,反正我會抓蒼山派的弟子過來,您要殺的時候,當著她的面殺就是,還能做荊棘的養料。我這妹妹最是心軟……」
「行了,就按你說的辦。」瀓沅一錘定音。
宋竹君忽然笑了。
「宋蘭君!!!!」
再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了。
宋蘭君站起身,對著宋竹君笑了笑:「阿妹是讓我親自送嗎?」
宋竹君拂袖轉身,宋蘭君低頭一揖,也跟了出去。
宋竹君只顧著往前走,走著走著就迷失了方向。正彷徨時,宋蘭君的聲音傳來。
「我以為你能一直這麼走下去。」
宋竹君沒有說話,宋蘭君笑笑接著開口:「氣也發完了,你再不去荊棘谷就是我去了。」
宋竹君轉過身就吼道:「我就要繼續生氣……」
宋蘭君封了她的嘴巴,將她綁了起來。
越往荊棘谷就越荒涼。
宋蘭君走的很快,宋竹君被她拉著,好幾次都差一點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