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六樓,笛飛聲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回來了?」
李蓮花沒有意外,在笛飛聲身邊椅子上坐下,問道:
「此行如何?可看清了金鴛盟的弊端?」
笛飛聲淡淡說道:「我殺了角麗譙。」
李蓮花倒茶的動作一頓,詫異的看向笛飛聲,「為何此時殺她?」
笛飛聲沒有解釋,語氣略顯不耐:
「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李蓮花倒是不以為意,只是覺得笛飛聲的態度有些怪。
看起來心情似乎頗糟。
雖然他一直面無表情,冷酷淡漠的樣子讓人看不清他內心究竟在想什麼。
可李蓮花不同於其他人,若說對這位笛盟主的了解,沒有人比得上他。
「既然你不願說,那我便不問。」
李蓮花笑了笑,女魔頭的生死,實則與他本就無關。
角麗譙壞事做盡,江湖正道人人得而誅之,死不足惜。
此時死於笛飛聲之手,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
從此江湖上,再無女魔頭了。
對他而言,也只是少了個無足輕重的故人罷了。
只不過,角麗譙一死,笛飛聲這一走,金鴛盟怕是要徹底分崩離析,這份力量阿兄應該是用不上了。
心中替李蓮蓬道了句可惜。
笛飛聲道:「這武林大會如今到了何種地步?可曾有高手?」
李蓮花看了他一眼,笑道:「大會方才開始,這高手嘛,倒是也現身了不少。」
「都有何人?」
「劍冢的吳六鼎,你可曾知曉?」
「三十年前問鼎江湖的左劍神?」
「正是此人。」
「傳言此人,不是早已死在了劍冢麼?」
笛飛聲皺眉問道。
李蓮花抿了抿嘴,
「不瞞你說,這位老劍神,昨日還和我當眾打了一場。」
「如何?」
「劍術高絕。」
「誰輸誰贏?」
「我略勝一籌。」
「呵,那就是敗的慘烈了,何時讓我也與他交手一番。」
「他如今就在阿兄府上,你若是感興趣,可以去找他,那位老劍神,也是個武痴,痴迷劍道。」
李蓮花調侃道:「倒是和你是一類人。」
「哼。」
笛飛聲看著他,面露不悅之色,「我是哪類人?」
「一心登頂至高,追求武道巔峰的武痴。」
笛飛聲道:「你難道不是麼?」
李蓮花搖了搖頭,溫和笑道:
「武學一道,對我而言,並非所有追求。」
「歷經苦難,享受生活,才是人生的本質。」
笛飛聲面露嘲諷之色,道:「你如今的這番說辭,倒是和李蓮蓬那廝,愈發相似了。」
李蓮花不以為意,樂和和道:「那畢竟是我阿兄,我二人血脈相連,自然有許多共同之處。」
笛飛聲突然面色嚴肅道:「李蓮花,你有沒有想過,你口中的阿兄,究竟是不是你阿兄?」
李蓮花神色不變,「阿兄自然是我阿兄。」
「你難不成一點不懷疑?」
李蓮花道:「為何要懷疑?」
「隨你,總之是你的事情。」
笛飛聲不再就此事多提,既然李蓮花心中有數,那他也便無所謂了。
「說說吧,這次大會,還來了哪些高手。」
李蓮花很有耐心,為笛飛聲解說他所知道的武林高手。
……
潤州,霽王府。
姿態雍容,身穿紫色蟒袍的霽王,站在涼亭中餵魚。
隨著一把魚餌拋出,湖中肥碩的錦鯉,爭前恐後浮出水面爭食。
霽王面帶笑意看著這些水中魚兒,仿佛在看江湖上那些泥腿子。
「多吃點。」
說罷,又抓起一把魚餌,撒在水面上。
隨後拍了拍手,緩緩向身後護衛問道:
「揚州城那邊安排的如何了?」
「回稟王爺,不出王爺所料,高俅果然被抓了起來。」
「對方可有察覺?」
那名持刀護衛恭敬道:「揚州傳來的消息,高俅是被蓮花樓的人,當街抓獲,應當未曾察覺到我們的謀劃。」
「既然如此,那便開始實行下一步吧,讓揚州城的這場武林大會,聲勢更大一些。」
「是!」
待那名護衛離開之後,霽王看向魚兒爭相進食的畫面,呵呵笑道:
「蓮花樓……有點意思。」
大人物不會親自下場,一般都在幕後指點江山。
霽王身為執棋之人,從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一群泥腿子。
…
清源山,百川院。
四位院主,再次齊聚一堂。
揚州城的這場武林大會,百川院自然也派人前往了。
不過和以往一樣,百川同樣充當著執法的角色。
百川院弟子,並不參與擂台比試。
無論輸贏,只要親自下場,皆會損失百川院的威名。
這卻不是紀漢佛和白江鶴願意看到的。
雲彼丘倒是絲毫不在乎。
當然還有石水,她也不在乎。
「今日咱們四人齊聚,要商議一下揚州之事。」
紀漢佛環視一周,緩緩說道。
「揚州那邊傳來消息,左劍神吳六鼎,也被這場武林大會吸引而來,除了他之外,還有幾位十數年都未曾在江湖上出現的老前輩,他們的目的,不言而喻,定然也是奔著那武林大會去的。」
說到這裡,紀漢佛頓了頓,嘆道:
「也不知門主如何想的,竟突發奇想,召開武林大會,萬聖道已經選出了一位盟主了,如今卻……唉。」
萬聖道幾個月前召開的那場武林大會,五湖四海參加的江湖高手,並不是很多,大多都是湊熱鬧的。
哪怕有百川院這個江湖門派中的老大哥在幕後推動,依舊未曾達到預期中的效果。
萬聖道確實揚名了,那位封門主,也在百川院的暗中幫襯下,坐上了武林盟主之位。
可至於有多少武林豪傑承認,那就看萬聖道的錢財,暗地裡送到了多少人手中了。
百川院在這其中,獲得了自己的那一份利益後,也就沒再過多參與其中。
總之,江湖刑堂百川院的名號,並未改變。
甚至因為李相夷還存活著的消息,更上一層樓。
外人可不清除李蓮花和昔日的李相夷早已劃清界限。
還以為出自四顧門的四位院主,依舊效忠與李相夷。
石水嗤笑一聲,「大哥,到了這時,便不要再惺惺作態了吧。」
她站起身,目光從雲彼丘臉上,轉移到紀漢佛身上,道:
「我大哥要做什麼,也與你們無關,他要舉辦武林大會也好,要當武林盟主也罷,總之,那是他的選擇,也是他的自由,你們憑什麼在背後議論?」
石水在這百川院之中,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大哥的兄長說過,只要武林大會召開之時,紀漢佛等人開始就此事商量對策,無論是出自怎樣的初衷,她都不必再待在百川院了。
可以帶著她的心腹,離開百川院,前往揚州。
石水早就做好了走的打算。
這百川院之中,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了。
一個個的,早已忘卻初心,道貌盎然,自私自利。
看似一直在為江湖做事,實際上呢,都是為了自己更好的掌握權力罷了。
「老四!你,你這話何意?我等何時非議門主了?」
白江鶴這時開口指責道:「老四,不是三哥說你,你好歹是院主,咱們兄妹四人,雖不是血親,可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早已情同手足,我們的心思,你還不了解嗎?」
他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雲彼丘,嘆道:
「我們這都是為了讓門主自願回來執掌百川院啊!」
「呵。」
石水冷笑一聲,不在多言,「你們好自為之,我不奉陪了。」
說罷,轉身離開了議事廳。
紀漢佛和白江鶴沒有阻攔。
石水此跡,正和他們意。
紀漢佛早就知道,石水是門主和那個名叫李蓮蓬的年輕人,安插在他們身邊的眼線。
這近半年來,他們已經截獲了不少從百川院傳至揚州的消息。
雲彼丘掌控的藏音閣中,從天底下各處收集而來的消息,都被石水這個丫頭通過飛哥傳書,送到了揚州。
蓮花樓名聲大噪的原因是為何?
還不是因為他們百川院的藏音閣?
李相夷口中說著不願再當他們的門主,更是為表決心,連名字都改了。
可最終,還不是用上了他們百川院的人脈資源?
「任她去吧。」
紀漢佛道:「老四走了,這院主之位空缺,剛好讓彼丘的弟子來代院主之責,也能讓我們鬆一口氣。」
「正是正是,大哥說的有理。」白江鶴接話道。
石水前腳離開,後腳紀漢佛等人,便已迫不及待開口,奪取她手裡的權利了。
雲彼丘皺了皺眉,隨即開口道:
「大哥,說句不恭敬的話,日後這種事,莫要再叫我,我自今日起,要開始閉關。」
「閉關?」
紀漢佛愣了一下,「閉什麼關?練的什麼功法?」
雲彼丘搖了搖頭,「不練功法,只為磨礪心境。」
磨礪心境?
這老二如今是不是魔障了?
自從門主回歸,來了一趟百川院之後,他便從此茶不思飯不想,平日裡連說話都極少。
見他神色如此認真,紀漢佛只好答應下來。
二院主雲彼數雖然看起來臉色蒼白,如同大病未愈一般,整個人有沉默寡言,可個人武功卻是不俗,他教出來的弟子,同樣厲害。
百川院不少外出處理江湖事的弟子,都在天下闖出了名頭。
比他和白江鶴兩個不怎麼會教弟子的可厲害多了。
當年成立百川院,實則也是雲彼丘的主意。
而後來真正的受益者,卻是他和白江鶴二人。
不多時,雲彼丘也離開了議事廳,只剩下大院主紀漢佛和白江鶴兩人,面面相覷。
紀漢佛苦笑道:
「老二的想法,你我都清楚,他怕是真的有愧於李相夷。」
白江鶴揮了揮寬大袖袍,那張喜慶的臉上,滿是不在意,
「無妨,如今老四和老二一直不對付,門主又遠在揚州城,這百川院一應事物,還需你我兄弟二人打理,咱們就少聽老四的,不操這份心了。」
「門主想做什麼,讓他做就是了。」
紀漢佛無奈道:「只能如此了。」
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可一時之間,卻也不知他自己在憂慮什麼。
……
「陸兄來了,快快請進。」
李蓮蓬熱情的將鄰居迎了進去,朝著他身後看了看,發現只有陸錦年一人登門,李蓮蓬忍不住好奇問道:「嫂夫人不曾和陸兄一同前來麼?」
陸錦年笑著解釋道:
「玲玉去城外接家母去了,我和玲玉本來打算來老宅看看,領了任命,便出城去,得了李兄你的邀請,便打算在城中住幾天,他們在城外我不放心,遂讓玲玉將他們都接進城來,找個客棧暫住。」
李蓮蓬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將陸錦年進來之後,李蓮蓬吩咐青雀去準備晚膳,自己則帶著陸錦年來到了書房。
蘇小庸一早去了城外落安山莊,還不曾回來,她身邊有兩位來自峨眉山的女冠陪同,李蓮蓬倒是也不擔憂她的安危問題。
兩人在木椅上坐下,李蓮蓬給他倒了茶水,便開始交談起來。
陸錦年進士出身,言談舉止,很是風趣,李蓮蓬雖說不曾在這個世界考過學,可來自前世的記憶,使得他的談吐也絲毫不亞於陸錦年這個蓮花樓世界的土著。
陸錦年驚喜的發現,兩人有許多問題的思考方式都很相近,不由對李蓮蓬這個看起來像紈絝子弟的傢伙,大為讚賞。
在見過李蓮蓬之後,他也讓隨行的護衛,打探了住在他家老宅隔壁的這家鄰居主人的事跡,得知對方是個地地道道的江湖人之後,起了輕視之心。
今日孤身前來,便是有深入試探一番的打算。
畢竟住在城外的家人,也不是非要今日接進城不可。
他父母那邊,配了不少武藝不俗的護衛,安全無虞。
之所以支開阮玲玉,也是因為怕她和自己一起身陷險境。
畢竟如今的揚州城,暗潮湧動,江湖人多如牛毛,個個都是武藝不俗。
一旦生起事來,後果不堪設想。
陸錦年不知,早已陸錦年登門之前,他便知曉了此人的一切安排。
這裡可是揚州城,如今他的地盤。
對方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的視線之中。
不過陸錦年的這般謹慎,讓他心中大為讚賞。
未來他要做之事,可是兇險萬分,他自身有些許手段應對,倒是對那些危險怡然不懼。
可那些同他站在統一戰線上的盟友們就不一定了。
他們需要有自保之力,最不濟,也要足夠謹慎。
另外,讀書人的心思都髒,果然沒錯。
這陸錦年瞧著濃眉大眼,憨厚老實,實則,也是有不少屬於自己的小心思。
這般想著,讓他愈發覺得結交此人賺到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