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上今日份的晚膳,有一隻烤全羊。
除了主食烤全羊之外,還有炒菜十八種,外加湯羹三道。
隨著一道道菜被端上來,陸錦年眼珠子都忍不住瞪圓了。
這李府上的伙食也太好了吧?
並非是他沒見過世面。
陸錦年自認家境不俗,長年久居皇城,皇城那邊的美食更是種類繁多,天下美食盡聚天子腳下。
陸錦年心中是有些驕傲的,中原之地,乃天下中心,他自認眼界廣闊,此番回到故土揚州,也是有著改善此地民生,大幹一場的準備。
江南之地雖然富庶,可畢竟遠離中原朝堂,每年仍有不少地方鬧災荒。
不成想,到了這揚州以後,僅僅一日不到,許多認知便得到了改變。
城外且不說了。
沿途仍有凍死骨。
這揚州城內,卻是別有一番天地。
繁華程度,竟絲毫不弱於皇城。
「陸兄別客氣,坐吧。」
正當陸錦年恍惚間,李蓮蓬飽含笑意的聲音響起,陸錦年下意識看過去。
只聽對方繼續道:「家陋食簡,陸兄湊合著吃些。」
陸錦年:「……」
這膳餐還簡單?
怕是當朝尚書都不會如此鋪張浪費吧?
不過他是這李府上的客人,對方誠心邀約他共進晚膳,他自是不好多說什麼。
勉強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
等兩個少年合力將木桌下方的炭盆擺放好,原本雙腳冰冷的陸錦年便覺得混身都暖和了起來。
這位李兄,真是太會享受了。
心中暗嘆一句,陸錦年神色複雜。
「都說天子腳下,匯集了天下美食,可惜我這一直也走不開,不能親自前往品嘗,實乃憾事一件啊。」
李蓮蓬嘆道。
陸錦年默然片刻,忍不住道:
「李兄府上的這些……不比皇城那邊差了。」
桌上的這十幾盤菜,他也就見過幾樣。
其他那些看起來就令人口舌生津的菜類,名字都叫不上來,恐怕來歷亦是非凡!
還有三盆湯羹,銀耳燕窩蓮子粥……嘖。
這些別說尋常百姓了,就是一些家境殷實的江南世家,有錢也極難買到。
畢竟,如今可是寒冬臘月的冬季啊。
等桌上的菜上完,李蓮蓬招呼一聲,便開始動手了。
等李蓮蓬開吃之後,陸錦年終於明白了,為何兩個人要做這麼多菜。
他從未見過如此食量之人!
……
晚膳罷了。
陸錦年看向李蓮蓬的眼神變了。
那麼大一頭烤羊,他竟是一個人全部吃完了!
吃完之後,意猶未盡,又當著他的面,食完了桌上的菜和三盆湯羹!
「……李兄,你平時也是這麼吃食的麼?」
看著對方毫無影響的繼續吃一些府上丫鬟端上來的果脯,陸錦年忍不住開口問道。
李蓮蓬笑道:「我這個人比一般人的胃口好些,吃的多一些。」
陸錦年只得道:「能吃是福……」
若是天下人都如同李蓮蓬這樣的吃法,那這座天下早就被吃的亡國了。
好在,他在皇城見過那麼多能人異士,也就李蓮蓬一人這般。
兩人沒有在此話題上多談,今晚這頓晚膳,李蓮蓬比較照顧陸錦年這個客人,因此,陸錦年也算幾日以來,第一次吃飽吃好。
從皇城來到揚州,不僅要走陸路,還有水路要走,陸錦年的身子骨弱,原本就弱,一路上這胃口也不怎麼好。
到這李府吃了這麼一頓晚膳,他倒是覺得渾身的疲憊,消散了不少。
「李兄,揚州城召開的這場武林大會,可是你的主意?」
陸錦年猶豫許久,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李蓮蓬點頭道:「正是。」
「不知李兄為何要舉辦這一場武林盛會?難不成李兄你要當那武林盟主不成?」
「武林盟主?」李蓮蓬一愣,隨意擺手道:「陸兄想多了,那盟主有甚好當的,歷來這江湖人推舉出來的武林盟主,都不得善終,我對那個位置,可沒興趣。」
「那……」
陸錦年聞言疑惑不已。
既然沒有心思要當武林盟主,為何耗費人力物力,召集如此多的江湖武林高手,齊聚這揚州城之中?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李蓮蓬笑著解釋道:
「陸兄有所不知,在三個月之前,江湖上有個叫萬聖道的江湖勢力,召開了一場武林大會,將自己推到了武林盟主那個位置。」
「這萬聖道呢,高手不多,就是有錢,比許多揚州城裡傳承百年的世家都有錢。」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萬聖道便利用江湖人的窮苦,使得許多原本心存正義和豪氣的江湖人低頭,讓他們為這萬聖道賣命。」
說到這裡,李蓮蓬嘆了一口氣,
「我這人,生平最討厭那些德不配位的人做到他不該做的位置上。」
「這武林盟主,別的不提,最起碼要武藝足夠高超,打遍天下無敵手,方能有資格得到天下人認可吧?」
「可那萬聖道的封馨,何德何能?一個憑藉錢財收買人心,買來的盟主之位,憑什麼讓天底下的武林豪傑們聽從他的號召?」
「於是,我便同朋友一起,動用關係,召開了這場武林大會,旨在使那些真正的高手,有德之人,脫穎而出,坐在那個位置上……」
聽他說完,陸錦年恍然。
原來揚州城之所以召開這場武林大會,是這個原因?
這也太……荒誕了些吧!
果然如兄長所說,這江湖人所思所想,和他們這些從小讀聖賢書的,全然不同。
……
陸錦年今晚便暫時在李府住下了。
他家人那邊,已經安排住進了距離蓮花巷不遠處的一座客棧之內。
阮玲玉派了一名護院前來告知。
武林大會召開之際,通過當地世家和蓮花樓的運作,將揚州城的宵禁,暫時推遲了一個時辰。
原本的一更天,街上禁制有行人走動,改到了二更天。
畢竟,這既然是江湖盛事,自然要有盛事的樣子。
光陰如梭,眨眼間,武林大會已經進行了一半。
來自五湖四海的武林人士,通過擂台比武切磋的方式,展現出了自己的能力。
能夠從數萬名江湖人中脫穎而出的,皆是有名家師承之人,其中武當峨眉,乃至於少林,都派了弟子前來。
除此之外,李蓮蓬還見到了三個老熟人,太真劍派的姬元明三人。
他們自然也登上了擂台,小師弟韋曄,大放異彩,憑藉一手太真劍法,擊敗了不少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穩坐此次武林大會高手榜前二十名。
蓮花樓在此次武林大會過程中,重新設置了一個榜單。
同樣是高手榜,只不過改了名字,叫蓮花高手排行榜。
以此來區別萬人冊武林高手榜。
並且蓮花樓設的這個榜單,是一年一換,而非十年。
根據在場之人在擂台上的表現,由李蓮花這個昔日的天下第一評定。
含金量自然十足。
沒有人質疑如今的蓮花樓樓主李蓮花,夠不夠資格。
後來這些天,劍冢的老劍神,又親自下場領教了不少年輕後輩的手段,無一例外,每戰皆勝。
那些江湖上頗有盛名的高手,在這位左劍神的手裡,走不過十招,便會敗北。
唯一的例外,是太真劍派的韋曄,這名少年,在老劍神手裡撐了百招,方才因力竭而敗給老劍神。
十二月中旬。
還有資格登台的武林高手,只剩下十八人。
這十八人,有十人來自名門正派,八人無名無派。
八人之中,有四人來自蓮花樓這個神秘崛起的勢力。
四人皆不滿十八歲,最小的年齡才十四歲。
此四人,讓趕來參加這場大會的江湖人,明白了蓮花樓的底蘊。
能夠培養出這樣的天才,這蓮花樓非同一般。
至少從培育弟子方面,不輸武當峨眉和少林這等傳承千年的地方。
作為蓮花樓真正的幕後之人,李蓮蓬這幾日相當的忙碌。
名帖收了不少,酒會參加一場又一場。
揚州城的酒水,李蓮蓬不花一兩銀子,幾乎品嘗了個遍。
而李蓮蓬的名字,也從這些江湖人口中傳了出去。
——
年關至,大年初一。
揚州城的這場武林大會,圓滿結束。
不出意外,李蓮花在李蓮蓬的運作下,時隔七年,再一次成為武林盟主。
相較於七年前的李相夷,更名為李蓮花的蓮花樓主,更讓武林人士信服。
四顧門說到底,只是一個純粹的江湖勢力,那時的李相夷年紀尚輕,不同人情世故,看似豪爽仗義,可在為人處事方面卻不夠老道。
得了許多支持,可同樣有許多不同的聲音。
武功天下第一又怎樣,若是只顧自己所思所想,而不在乎他人的意見,不會傾聽他人的聲音,時日一久,便會喪失人心。
李相夷的江湖風評,為何褒貶不一。
其原因就是他太年輕了。
天之驕子,遭人妒忌,再正常不過了。
可若是受了背叛的天之驕子,再度復氣,涅磐重生,便會讓許多鬱郁不得志的武林豪傑,心生好感。
李蓮花就處於這樣的一種情況。
這也是李蓮蓬舉辦這場武林大會的初衷所在。
那就是順水托舟,將李蓮花重新送到武林盟主這個位置上。
讓他有足夠的號召力,用來和萬聖道以及鴻門做抗衡。
「祝公子,年年有餘,歲歲平安。」
「祝公子,招財進寶,財源廣進。」
「祝公子,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祝公子,白衣勝雪,謀略無雙!」
「祝……」
「停,停下吧。」
見一個個少年說的越來越離譜,李蓮蓬不由開口打斷道:「等接下來分發了新春紅包,你們便可以到街上去閒逛了。」
「哇!」
「公子萬歲!」
一眾買來的奴隸少年,歡呼出聲。
李蓮蓬轉頭示意,讓青雀將早已準備好的一沓銀票,分發放下去。
而後,看著那些少年人歡呼著,離開了落安山莊。
李蓮蓬倍感欣慰。
都是一群少年人,心智再如何成熟,可骨子裡還是喜歡熱鬧的。
更何況這次武林大會,他們也算是給李蓮蓬長了不少臉。
落安山莊也因此,在江湖上傳出了不小的名氣。
同樣忙碌一年的何堂主,在新年來臨之前,終於清閒了下來。
邀請李蓮蓬一家,到府上做客。
何堂主在揚州城究竟有多少座宅院,就連方多病這個天機山莊的少主都不得而知。
不過方多病倒是知道,他娘有一箱子鑰匙,那些鑰匙,每一把都對應著一座宅院。
「說起來,何堂主已經在這揚州城待了近兩年了罷?」
「是啊,幾乎兩年了。」
「錦年方尚書還不和何堂主一起過年麼?」
「他啊,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算算日子,今日應該便到。」
「如此一來,何堂主便能一家團聚了。」
正當李蓮蓬和何曉惠說話間,一旁埋頭吃飯的方多病,豁然抬頭,看向何曉惠,問道:
「娘,方尚書要來揚州?」
何曉惠笑道:「怎麼,不想見你爹啊?」
說著,抬起手拍了兒子腦袋一巴掌,寵溺道:「別整日方尚書方尚書的叫,他可是你爹。」
方多病不滿的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
「還不是娘你親口說的,方尚書總有忙不完的朝務,一年到頭來,在山莊裡,在娘你的身邊,也待不了幾日,讓我索性喊他方尚書,讓他過夠官癮…」
這話聲音不小,何堂主又坐的近,自然是聽見了的。
當即臉上露出慍怒的神色,扭著方多病耳朵,嗔道:
「你個臭小子,如今真是翅膀硬了啊,敢和你娘我頂嘴了是吧?」
「不敢不敢。」
已經長的玉樹臨風,臉上青澀盡褪的方少俠,嘴上如此說著,眼神卻滿是不以為意。
「娘我錯了……」
何堂主的脾氣,他太了解了,若非如此,他當年也不敢選擇離家出走,獨自一人闖蕩江湖。
何堂主自然不可能真的懲罰兒子,很快便鬆開了手。
「疼嗎?」
方多病故意呲牙咧嘴的揉著耳朵,道:
「不疼的,娘,真的一點都不疼的,嘶……」
見狀,何堂主更心疼了,連忙吩咐一旁的丫鬟,讓他去去藥來。
李蓮蓬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暗自翻了個白眼。
方多病這小子越來越精了,以後再讓他跑腿做事,得考慮換個方式了。
正當方多病朝著李蓮蓬擠眉弄眼,得意之時,一道充滿威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方多病,滾出來見我。」
方多病一哆嗦,下意識朝著何堂主身後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