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王鳳眸睥睨，淺掃了陳牧舟一眼，便收回視線。
[安靜。]
「……」
正醞釀說辭的陳牧舟突然感覺中了震撼彈，腦袋像被人悶了一棒，
「茸茸和她都差一，雞腿菇沒防住……」
陳牧舟這麼想著，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呃，好冷。」
他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置身於高空，被幾條肉須固定在灰色巨鳥背上。
一襲紅衣的司臠背對著他，側身坐在不遠處，如瀑青絲和紅裙隨風張揚，將一種旖旎好聞的清香送至鼻息。
「……」
陳牧舟吞了口口水，他感覺司臠對自己的針對無處不在，單單是這種香氣，就讓他有一種想犯罪的衝動。
但他不敢動，也動不了。
肉須纏得他像個繭子，他已經是被打包好的獵物了。
「小臠臠，有話好好說！」
陳牧舟蛄蛹了兩下，將腦袋轉向司臠。
司臠聞言，慢條斯理的回過頭來，五官凌厲的俏臉上沒什麼表情，對了下視線，她又轉回頭去，隻字不言。
呼！
就在這時，一片紅色薄紗質地的裙擺糊在陳牧舟臉上，
幽香拂面，透過薄紗，他看到司臠裙下交疊的一雙長腿，冷白色，映著光，片絲不著，
陳牧舟沿著腿部曲線一路看到司臠的腳丫子，臉色微微一怔，
司臠赤腳穿了一雙樸素的小紅鞋，兩條交叉的精緻袢帶呈『X』形，將鞋子固定在白皙足面上，系了個好看的花扣，使這雙腳丫子看起來像待拆封的禮物。
「玉足！」
陳牧舟又往前蛄蛹了兩下。
司臠不理他，他便研究起什麼顏色和樣式的絲襪，才能配著上這雙美腿。
好景不長，司臠察覺到他的意圖，肉須糾纏上來，把他的腦袋塞到繭里。
「小臠臠，我們聊聊不行嗎？」
「有什麼問題，不能展開說清楚呢？」
「你到底在想什麼，你不說我怎麼能知道呢？」
「事實上，沒有什麼問題，是不能通過溝通解決的！」
「……」
陳牧舟磨破了嘴皮子，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感覺這是在白費力氣，只好偃旗息鼓。
他閉上眼睛，盟約和小白的消息紛至沓來，兩邊都急得要死。
「暫時沒啥事，有事我會示警的。」
陳牧舟分別安撫一番，讓她們暫時封鎖消息，他特地囑咐了小白一番，讓她關注著酒店門口覆層的情況。
百里映蘿還被困在覆層里，沒法脫身。
司臠並沒有帶上她，這說明她的目的不在於殺三進一，
陳牧舟並沒有因此掉以輕心，因為他的小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還是質量不夠啊。」
回想起百里映蘿的戰敗，他不由遺憾一嘆。
美女保鏢力量和速度夠了，但本身質量太小，只是一個高挑女生的體重，這是對她能力的極大浪費。
硬碰硬的戰鬥思路沒錯，但她密度不夠，反而成了四兩撥千斤，
如果她重幾十噸，那戰鬥結果肯定是另一幅光景。
「……」
一路胡思亂想著，陳牧舟感覺巨鳥落地，緊接著，他聽到一個陰惻惻的女孩笑聲。
「好特麼滲人的笑聲！」
這顯然不是司臠的女王音，不容多想，他便感覺自己所處的繭被人粗魯的扛了起來，然後噔噔噔的直竄出去。
陳牧舟感覺上了一輛過山車，頓時暈頭轉向，
好在沒幾分鐘，顛簸就結束了。
「嘿嘿嘿，打開，快打開！」
那個陰惻惻的女生說著，一柄血紅色的利刃刺入繭內，剌開一道口子，隨後陳牧舟被一把揪了出去。
重見天日，陳牧舟適應了光線，開始打量四周。
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富麗堂皇的宮殿內，明顯是人類建築，但牆體和立柱上，存在一些光滑的血肉蒙皮，
不過，空氣中的並沒有血腥氣，反倒瀰漫著一種好聞的清香。
一高一矮兩個年輕女人站在面前，正煞有介事的打量著他。
矮個子頭髮遮面，對上陳牧舟的視線，發出一聲奇怪的『咕兒』，像是吞了一大口口水，
她面上帶笑，但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另一個高個女，身著一套血色鎧甲，像古代的重裝騎士，刺入肉繭的那把刀正握在她手裡。
陳牧舟四顧一番，司臠並不在這裡。
「嘿嘿嘿，陳牧舟，先吃早飯，咕兒！」
小矮子指了指大廳一側，那裡備好了餐桌，幾個女僕在桌邊忙活著，滿桌豐盛。
「嗯？」
注意到那幾個女僕身上衣裝的款式，和小公主、百里映蘿一毛一樣，陳牧舟皺起眉頭。
出自盟約設計師小姐姐手筆的女僕裝，有她們自己的巧思，幾乎不可能碰到同版式的。
然而，小矮子並不給他考慮誰抄襲誰的機會，拉著他的胳膊，便風風火火的將他拽到桌前。
「嘿嘿嘿，快吃！」
小矮子催促道。
「……司臠呢？」
陳牧舟下意識與小矮子隔開一段距離，他察覺她手腳有點不乾淨，剛才短短几步，他竟莫名感覺自己不乾淨了。
「她不敢見你，我來陪你。」
小矮子應道。
「？！」
陳牧舟懷疑自己聽錯了，人都被擄來了，還不敢見？
這小矮子一看就不正常，他只當她在胡說八道，明明是不想理！
為了搞清楚自己到底在經歷哪一遭，他一邊思索，一邊落座吃飯。
這麼豐盛的一頓大餐，比酒店裡的還要好，陳牧舟吃得很盡興，絲毫不在意幾人的圍觀。
吃得差不多了，他開始旁敲側擊的問問題。
一張口，他便發現自己多慮了，那一高一矮，竟是知無不言的態度。
高個女叫李凌寒，她竟然是『蝕』的女朋友，現在是這處宮殿的守衛，
而這個宮殿的名字，簡單幹脆，就叫『臠宮』，是司臠的宮殿，它是胾山地盤上的一座莊園，據說是皇族留在晶城的行宮。
它建在一座人工湖的湖心，而人工湖三面環山，山體的形狀，像一個弓身側臥的女人，女人隆起的肚子，被稱作血肉熔爐。
據李凌寒描述，整座山都是活的，這裡原是胾山建造巨物取材的地方。
陳牧舟腦補不出所以然，又轉向小矮子。
「你……你是司霧？！」
對方咧嘴說出的身份，讓陳牧舟如同被天雷擊中，足足緩了半天，才消化了這個事實。
她這瘋樣，倒也做不得假。
「陳牧舟，你怎麼是這種反應……」
司霧對陳牧舟的反應很不滿意，髮絲下的眸子滴溜溜轉著，只聽她刻意提醒道，「你忘了我們穿過同一條褲子嗎？」
「！！」
陳牧舟依稀記起有這麼回事，臉色猛的一變，毫不遲疑的否認道，「你那是未經我允許，往我褲襠里鑽！」
「咕兒……」
司霧舔了下嘴，吞起了口水。
「……」
陳牧舟不想跟她多說什麼，但想到鉻調用的下落和她跟著司臠的緣由，他還是耐著性子問了一嘴。
鉻調用果然還在司臠手裡，被埋在南方的一片覆層里吃灰。
司霧放棄司茸的任務，跟著司臠瞎混，則是完全沒有邏輯，純粹的樂子人。
「……」
司霧明顯是對司茸和他的背叛，陳牧舟心裡記了她一筆，若不是他還惦記著她的『湍流』，他會直接跟她劃清界限。
至於鉻調用，他只感覺一言難盡，希望渺茫。
解鈴還須繫鈴人，可目前看來，司臠系了個死扣。
吃過飯，李凌寒邀請陳牧舟參觀了一會宮殿，又提議帶他去看看血肉熔爐。
陳牧舟反正是被擄過來的，他沒有發表意見。
司霧對此不感興趣，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不過她臨走前，竟堂而皇之的在陳牧舟的大胯上抓了一把，
陳牧舟徹底把司霧拉入黑名單。
接下來就是對血肉熔爐的『參觀』了。
陳牧舟看到了那個將人工湖圍了三面的血肉巨物。
這是一座實打實的肉山，他壓根沒瞧出它跟女人有什麼關係，也沒有區分出哪邊是頭，哪邊是腳，
看起來更像是一圈軟扁的肉坨。
但李凌寒所說的『肚子』，他找到了，
那肚子圓滾滾的凸起，不斷的蠕動，裡面像是孕育了什麼極可怕的東西。
「這就是血肉熔爐？」
陳牧舟也算是開了眼。
他注意到，也許是這個肉坨自重太大的原因，裡面一些骨狀物破皮而出，像一座座隆起的山尖，
骨骼上有人類活動的索道、絞車、與這座肉山比起來，這些東西如跗骨的螞蟻一般渺小。
不過，這些渺小的人類造成的破壞還是挺大的，他們掏出了巨大的傷口，
傷口流出紅黃色如羊水般的液體，竟匯聚成汩汩溪流，最終注入人工湖中。
這使得人工湖看起來像是這個『女巨人』身下洇開的一灘血跡。
不過，陳牧舟並沒有嗅到腥腐的味道，倒是有一種淡淡的硫磺味，更像是火山口的味道。
在李凌寒的解釋下，他搞懂了『血肉熔爐』的本質。
它是一個單體生物，是胾山的第一個造物，三階代行者。
它保有一定的智慧，可以檢測胾山領地內異化者的等級，從司以下都能探測到。
在它身下的地底，有數汪熱泉，那是它最初的能量來源，一些厭氧的異化硫酸鹽還原菌類，將熱與硫富集起來，形成了這座山的自養原生質框架。
後來，在胾山不斷的改造過程中，它有了有氧層，有了異養能力，可以用其他有機物壯大自己，
在糜月的幫助下，它又解除了端粒限制，開始滾雪球般生長壯大。
胾山有意搜集各種生物的基因，並將其富集起來，在肉山的腹腔位置，形成了一片高活性的源質生命湯，
只要丟入源質，這鍋生命湯就會孕育相應級別的『胾獸』，就像生物的子宮，遂有了生命熔爐之名。
除此之外，依附胾山生存的人，還可以搜集樹木、蟲蠅等，餵給熔爐，換取肉食。
這座肉山上的人造設施，都是開採可食用肉類的設備與礦坑。
陳牧舟看明白了，這就是個分區分片、功能粗陋的活體生物工廠。
增加什麼功能就擴建什麼，有種作坊般的粗放感。
所以，司臠在占據這裡後，覺得這個東西集成度不高，打算將其覆層化。
有些無用的部分已經被她處理過了。
「怪不得我沒看出這是個女人來……」
陳牧舟恍然大悟。
草草的參觀完『血肉熔爐』，李凌寒又馬不停蹄的帶他去了『膥巢』。
那是一個各種『未成之肉』堆疊的地方，有成串的子卵，有大小不一堆疊的蛋，有固化的造型奇詭的卵鞘……
簡直是一個『蛋』的博物館。
之後他又參觀了『髓堆』，見到了一堆脂造物，以及由活體神經連接和類脂搭建的生物機房。
陳牧舟感覺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李凌寒就像是一個帶著任務的導遊，有一套完整的行程安排。
這幾站下來，他有點明白司臠把他擄過來的動機了。
司臠竟然在借李凌寒之口，問他這些月系設施有沒有用，如果沒用，她就改造成覆層。
簡單幹脆。
當陳牧舟見到『髓』本人時，他感覺自己終於走完了燕國地圖，迎來了圖窮匕見之刻。
就在『機房』不遠處，『髓』被一些血肉虬結的導管糾纏束縛著，就像一個被種植在血肉台座上的人形植物。
他雙目緊閉，面無血色，胸腔的起伏證明他還是個會喘氣的活人。
李凌寒問道：「陳先生，我們能不能設計一個異化方向，讓『髓』進階為司主？」
「很難，我不好說。」
陳牧舟搖頭應著，心道果然。
之所以有這一出，恐怕跟腬進階成司腬脫不開干係。
他不知道這個最近發生的成功案例，是怎麼傳到了司臠耳中，但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他甚至想通了司臠的鳥為什麼要飛臨三次。
只是搞不懂事情為什麼從三顧茅廬變成綁架了。
司臠顯然也想『造』個司主出來，至於用途，emmm……
想到這裡，陳牧舟心下大定。
至少他不用為小命擔心了。
然而他不知道是，他跟著李凌寒這一路『視察』下來，有人也在一直關注、並揣摩著他的態度。
當陳牧舟勾起嘴角，開始言笑晏晏時，李凌寒收到了司臠的消息。
「陳先生，累了吧？」
李凌寒道，「我們回去吧，臠主大人為您備好了午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