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上前來……」
一陣沉悶嗡鳴的聲音,突然在蕭然腦中響起。他原本的疑惑、謹慎和那一絲恐懼,全都被空白所替代。
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朝那個巨大的啞鈴走過去。
二叔沒有抬頭看蕭然,他依然哆嗦著手,慌亂地翻著那本不知翻過多少次的破筆記本,一邊喃喃自語著:「錯了……錯了嗎?不可能啊……只有這一次機會了……不能錯……」
蕭然也沒有注意到二叔的癲狂,他依舊一步步向前走著。
眼前的黑暗逐漸變成一片溫暖的白光,他好像看見了小時候,他和爸媽圍坐在餐桌前。桌上擺著一個大蛋糕,爸媽正用朦朧的語調,唱著生日快樂歌。
這個畫面讓他無比溫暖,他不由得抬起雙臂,想要去擁抱眼前的家人。
可是隨著他越來越靠前,他的心中又升起一絲疑慮。眼前父母的樣子,讓他既熟悉又陌生,那股歸宿般的溫暖也隨之淡了幾分。
眼前的景象似乎蒙著一層霧氣,母親的身影始終背對著他,也擋著畫面中那個年幼的自己。只有側坐的父親露出了大半張臉,他努力抬起手揮動著,想要撥開這層霧氣,看清楚父親的相貌。
隨著他的逐漸靠近,原本模糊的臉也逐漸清晰。他赫然發現那張臉的輪廓、五官、髮型,正是蕭長風。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看到的父母,依舊是這個身體原主的父母?
他不甘心,還想再去看清楚母親的臉。可就在他距離母親一步之遙時,與他相向而坐的童年自己突然抬起頭來,雙眼死死盯著他,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蕭然頓時全身汗毛直豎,他看見那張本該稚嫩的臉龐之下,似乎還藏著另一張臉,如投影般與孩子的臉重迭出現。
他感覺前面似乎有什麼危險,可他停不下來,只能慢慢向前走去。
「小心腳下!」
一個女聲突然想起,蕭然登時愣在原地。他看見背對著他的母親,此時肩頭微微顫抖,似乎在拼盡全力喝止他。
「小心腳下!」
又一聲響起,這次不再是女聲,而是蓍九霙的聲音。眼前的場景也隨之煙消雲散,重新回到洞中,不同的是嵌在四壁上的一塊塊大塊螢石,又開始亮起幽幽白光,照亮了洞中心這個巨大的扭曲啞鈴。
蕭然感覺一陣涼風從腳下吹來,他低頭看去,就見自己一隻腳踩在懸崖邊緣,另一隻腳已經懸空,只要身體往前移個寸余,他就會墜入看不見底的深淵中。
可是怕啥來啥,他感覺腿一軟,就要重心不穩向前倒去。可這時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後領,把他狠狠向後一拉,他便仰面朝天的躺在了地上。
「你不要命了?看清路再走!」
二叔不知何時反應了過來,及時地把他拉了回來。蕭然躺在地上驚魂未定地喘了幾口粗氣,然後支起上身看向前方。
此時借著螢石和手電的光,他才看清楚,古怪的巨型啞鈴,停在大廳中心的平台上。平台一圈都環繞著那看不清底的深坑,只有幾道天然的石橋連接著平台與周邊的地面。
「這東西不對,和我記憶里的不對,我過去看看……」
二叔見蕭然沒事,就扔下他自己先行過了石橋。蕭然此時緩過一口氣來,也匆匆爬起來。
「小九,這東西怎麼回事?怎麼還能挖出我腦袋裡的東西來製造幻覺?」
這一次的幻覺明顯與之前遇到的都不同,以往最厲害的幻覺,也不過是從他現有的想法和記憶下手。
自從他穿越之後,自己的母親已經完全沒有了印象。而身體正主的母親,只能通過幾張照片回憶起相貌,聲音卻始終想不起來。
可這一次,他聽見了蕭然母親的聲音,那個讓他本能感到無比熟悉和溫暖的聲音。
「我……我也不清楚,我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熟悉……我我我……」
說到這裡,蓍九霙好像沒了電的錄音機一樣,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蕭然心裡更加疑惑:「這東西……是什麼妖怪……」
「善人,這不是妖怪,感覺不到妖氣。」陰陽鏡的聲音倒是依舊正常。
鎖魂定靈珠也補充道:「巴彥,我感覺到,那個裡面有靈魂……但是是個非常奇怪的靈魂,一層包著一層,好像……你們吃的那個麵包一樣……」
有靈魂?還一層包著一層?
蕭然感覺有些不妙,他趕緊跨過石橋,追到二叔身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是被包住了……」
二叔此時正摸索著那個傾斜圓盤的,認真的研究著。蕭然湊近了看,發現這個圓盤的外面確實包裹了一層東西,這東西與上方那個梭子形的巨大瘤狀物連載一起,就想時什麼東西從上面流了下來,在覆蓋了石盤後乾燥定型。
此時離近了看,這東西更像一個被啃完的蘋果核,被黑灰的塵土包裹了起來。
「這東西,應該能敲開……」
二叔用鏟子劃了劃石盤上的外殼,鏟子划過後掛掉了一些外層的黑灰,露出了裡面半透明的黃褐色。
蕭然和二叔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琥珀?」
蕭然不由得退後幾步再仰頭看去,如果此時胖子在,肯定要想著這麼大一塊琥珀拿出去買,也能值不少錢吧。
「砰砰」的響動聲突然想起,嚇了蕭然一條。他轉頭看,是二叔已經揮動著鏟子,去砸這巨大琥珀的表面。
「管他娘是什麼!我就覺得奇怪,原來是被這東西包起來了……快來幫忙,咱緊著正事干。」
蕭然想到鎖魂定靈珠的話,總覺得有些不對。這個瘤狀的巨大琥珀里,或許藏著什麼不該現身的東西。
可眼下也不能因為蝲蝲蛄叫喚,就不種莊稼。已經走到了這裡,除了按二叔說的做,也沒別的辦法。於是蕭然也掄起工兵鏟,一通亂砸了起來。
幾分鐘過去,叔侄二人有些無奈的看著這顆巨大琥珀,流著汗喘著粗氣默然無語。除了附著在表面的黑灰被成片的敲掉,以及一些頂多蒜瓣大小的黃色碎渣散落腳邊,這巨型琥珀連個皮外傷都不算。
蕭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打著手電照著高聳的琥珀,對二叔說:「二叔,咱先歇會兒……」
二叔也打著手電照著琥珀,緊咬的牙關讓腮幫子不斷鼓起。忽然間,他好像發現了什麼,對蕭然說:「你把手電往中間打!」
蕭然照做,二叔也把自己的手電光聚攏過去。此時借著光照,蕭然看見琥珀正中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正以站立的方式立在中間。這個人形身體的周邊,還有一些粗細不同的紅色條狀物。
二叔放下手電,緩緩走到蕭然身邊。蕭然不知二叔有什麼新想法,正要問,卻見二叔突然彎下腰,然後「噌」地一下拔出了他身後的關山刀。
「我記得,這個刀你是這麼用的是吧……」
還沒等蕭然反應,二叔便以手握刃迅速一拉,一股鮮血瞬間布滿了刀身,繼而被刀刃吞噬。
下一秒,蕭然就瞪大眼睛看著二叔助跑幾步跳上那傾斜的石盤,然後高高躍起,將關山刀揮出一道耀眼的新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