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一座山頂。
一身青衣的儒生,與一位武夫並肩而立。
「山頂的風景不好看,不過,夠涼快!」
「一世千年,輪迴九世,有一知己足矣,下個千年我無法再輪迴,只能走到這裡了,雲州萬載大劫,還剩下最後千年即可結束,下座高山,雲兄可否代我去一攀。」
「爬不動就早說,逞什麼強,書生就是弱,歇著吧!剩下的山,我去攀登!」
「多謝雲兄,就此別過。」
兩道身影,背向而行。
一道身影走向山下,一道身影繼續朝著下一座高山進發……
無論山有多高,無論山有幾座,只要信念不滅,總會有人繼續前行。
……
大淵入口。
過了月許之久,大祭酒等人堅持不住了。
三品程度的孔氣氣與吳爾智等人,幾乎面無血色,撐起的光幕早已暗淡無光。
最前方的憶白龍仍舊堅持著,一臉堅毅。
只是這位武威王想不通,他可是二品武夫,怎麼大淵裡一群低階詭物不顧生死的衝過來,隨後被他的劍氣磨滅。
漸漸的,憶白龍發現這群詭物好像不是朝著自己來的,而是湧向大淵入口。
而且驚恐不已,逃亡似的。
大祭酒等人也發現了如此古怪的現象。
「大淵內一定有異變,會不會與雲缺有關?」
「怎麼這群詭物看著有點雞飛狗跳呢,都往外面跑?」
「難不成,大淵裡出現恐怖的詭物,四處吞噬弱小者?」
「會不會都是被雲缺趕出來的?」
議論半晌,沒有頭緒。
最後還是左蘭山恍然大悟,第一個收起浩然氣,道:
「不等了!我們先出去,再等下去容易倒霉!你們別忘了雲缺他就是個禍害!他到什麼地方,什麼地方就得倒血霉!」
眾人聽罷,紛紛下意識的點頭,就連憶白龍都在點頭。
這麼久了,如果雲缺戰死在大淵深處,再等下去也白搭,眾人都堅持不住了,於是選擇撤離,到大淵頂端等待。
同一時刻。
一座小鎮裡的包子鋪,雲缺正在埋頭大吃。
旁邊的門六在喝粥,屠蘇和滿申狂吃包子,沒人吭聲,只顧著填飽肚子。
實在太餓,一個月沒吃飯,雲缺現在餓得眼睛都是藍的。
吃著吃著,雲缺忽然一拍桌子,驚道:
「糟了!忘了大祭酒他們還在大淵呢!」
門六三人抬起頭,望著雲缺。
又聽雲缺大吼一聲。
「小二!再來十籠包子!一大鍋粥,三盤小鹹菜!」
等雲缺見到大祭酒等人,已經是晚上了。
沒走大淵,而是在道宗附近抵達。
天瀾寶境已經崩塌,在道宗附近形成一片寶境區域,化境裡的一切均都挪移到外界。
看到雲缺出現,大祭酒秦皇等人的眼睛都是直的,怎麼也想不通,雲缺居然從後邊過來了,難道大淵還有出口?
左蘭山一聲冷哼,道:
「看看,老夫說的沒錯吧,他就是個禍害,連大淵都能給禍害了,如果我沒猜錯,他肯定吃飽飯才來找我們。」
雲缺臉一紅,嘴硬就是沒吃,但是打了個飽嗝……
了解經過後,眾人唏噓感慨。
「雲兒……」
遠處傳來呼喚,雲缺猛然回頭,居然看到了母親!
白孤晴的身體已經復原,除了臉色蒼白之外,毫髮無損!
雲缺大喜,與母親團聚。
眾人說說笑笑,離開了大淵之地。
大家累得不輕,先得歇一歇,再來研究封印大淵之事,反正道宗就在旁邊呢,即便大淵裡出來什麼詭物,也是道宗先倒霉。
當然了,這是來自雲缺的建議。
走出很遠之後,雲缺回過頭,望了眼大淵,目光中有些複雜。
辰龍的那一掌,與少年城時如出一轍……
深吸一口氣,又沉沉吐出,雲缺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不再多想,高高興興挽著母親走向遠處。
數日後。
大燕皇宮張燈結彩。
今天是大喜事,燕皇納妃。
大手筆,一次納了六位皇妃。
按照排序,分別為穹音,凌妙清,贏霏雨,商暮,朱靜姝,柳真真。
皇后則是牧青瑤。
七個媳婦,雲缺覺得夠了,有點忙不過來。
但是穹音在喜宴上悶悶不樂,雲缺好心問了問,結果穹音非得讓雲缺答應一件事,還不肯說,神神秘秘的。
雲缺只好答應下來。
隨後穹音高興起來,說要給雲缺一個驚喜,獨自出門,不久後把她妹妹穹舞帶了來,要穹舞入後宮。
雲缺嘆了口氣,秉著一隻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的原則,又多封了一位皇妃。
這下更忙不過來了,不過嘿嘿,很快樂……
幾日後,燕皇帶著賓妃們出遊踏青,來到青狐山。
推開塵封已久的木門,雲缺回到了自己家中。
「這間屋子好小呀!」
「像個棺材,冷冷清清。」
「這就是夫君的棺屋呀,夫君小時候真可憐。」
「現在也可憐,整晚整晚的忙呢。」
清冷的青狐山,充滿了鶯聲燕語,顯得生機勃勃。
「還不是你們人太多!要不然朕能那麼忙嘛,今天正好在這睡了,只忙一晚!」
棺屋裡頓時驚呼連連,打鬧聲響成一片……
山腳,一頭毛髮雪白的猛虎捲縮在樹下,帶著一種高貴的慵懶。
瞥了眼半山腰的小木屋,猛虎撇嘴發出女人的聲音。
「沒一個哼哼得好聽,無聊。」
月魁離開了雲缺的識海,占據雪紋虎的妖軀,由於境界不高暫時無法化作人身,只能跟著雲缺,又不願待在靈獸袋裡,於是雲缺只好每到一個地方,就將老姐放出來,還得留下靈丹與美食,跟養個祖宗差不多。
月魁享受著公主般的待遇,但是也有煩惱。
煩惱的來源,就是不遠處那隻流著口水的傻老虎。
萍山君捧著一個大壺,裡面裝著泉水,屁顛屁顛的來到近前。
「剛接的泉水,可甜了呢!給姐姐解渴!」
「誰是你姐!滾遠點!」
「好嘞!」
萍山君將自己捲成個球兒,開開心心的滾向遠處。
夜幕來臨,青狐山的小木屋裡徹夜燈火。
日出之際,遠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山頂,白孤晴遙望著東升的旭日。
「日出,真的好美……」
站在白孤晴身旁,是面容冷漠的武威王。
「嗯,美。」
憶白龍依舊不善言辭,更不善表達,也不苟言笑,但是他的心情,已經被顫動的劍匣所展現無疑。
多日後,道宗與學宮聯手,再次封印大淵。
這次是兩頭都封印了。
至於能封印多久,沒人有把握。
不過大祭酒不再擔心,因為大淵就在道宗邊上,道宗成了天然的守門人,倒霉透頂。
學宮恢復了正軌。
先生們仍舊教書的教書,睡覺的睡覺,打鐵的打鐵,養花的養花。
回春殿裡,風先生緊緊握著妻子的手,開心得流下了眼淚。
他沉眠多年的愛妻,終於在雲缺送來的靈藥下轉醒。
百花殿依舊熱鬧。
只是少了位先生,自從大淵一事之後,劍平之沒再回來。
雲州大地,逐漸平靜。
百姓安居樂業,一片朝氣蓬勃。
暖棚雖然消失,但是嚴寒已經過去。
當下一個冬天來臨之際,暖棚里的花草也將成長得更加茁壯。
大秦,太子府。
梅錢直著眼睛盯著手裡的書本,麻木的詠念著。
啪!
一方戒尺甩在手上,抽得梅錢齜牙咧嘴。
「心不在焉,身為太子要以皇者自居,殿下切勿浪費了光陰,這本書罰抄百遍,若有一個字跡不工整,再抄百遍!」
左蘭山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梅錢在心裡這個罵呀,又不敢表現出來,急忙施禮恭送。
誰讓人家是丞相,又是太子少傅呢,還是二品大儒,別看梅錢是大秦太子,依舊惹不起左蘭山。
自從梅錢得知了自己大秦太子身份,著實高興許久,三天沒睡著覺。
認了爹之後,也知道了母親居然是學宮先生,一家三口團聚。
但是好日子沒多久。
母親又回學宮教書了,秦皇則忙於國事,把他丟給丞相教誨,每天被左蘭山折磨。
字寫不好要挨打,書讀不好要挨打,連禮節不對都要挨打。
梅錢早就後悔了。
早知道當太子受這活罪,還不如去當我的百玉城校尉呢!
無聊之餘,梅錢發現伴讀書童有本雜書,名字新奇,叫做:
《我成為獵妖人之後與妖女們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翻看之後,梅錢看入迷了,越看越覺得眼熟。
等看完之後,梅錢把書一摔,大罵道:
「不對呀!我是大秦流浪在外的太子,還有個修為高深的隨身爺爺,我才應該是主角呀!怎麼讓雲缺那孫子成主角了,到底是哪個混蛋寫的書!」
……
一日,
大燕皇宮傳來喜訊,皇后懷了身孕,是個女孩。
雲缺親自起名,第一個女兒,叫做雲朵,封號天寧公主。
代表著天下長寧之意。
生命之花,不曾枯萎,雲州大地,遍布希望。
……
隨著雲州壁壘消散,海外探索成為了修行者們熱衷的冒險,時常有大船出海。
小船也有,只是極為罕見。
海域,
一隻小船在平靜的海面上前行。
划船的,是一位背著木劍的青年先生,文文弱弱,慵慵懶懶,看似沒什麼力氣,小船倒是很快,乘風破浪。
船上有客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突然天邊飛來劍光,一道女子身影落在船尾,將小船踩得往下一沉。
這女人臉色冷峻,周身起伏著強大的靈力波動,掃視了一圈船上眾人,冷聲問道:
「你們可曾見過一個自稱墨老的傢伙,他本名叫做墨譽昇,如果有人提供線索,可得五百靈石。」
船上的眾人默不吭聲,有人搖頭,有人沉思。
划船的年輕先生賠笑道:
「沒聽說墨老這個人,敢問閣下尊姓大名,與那墨老有何冤讎,如果見到他,我們一定通知閣下。」
「我乃鐵山國之主。」
女人冷聲道:「我與那墨老有不共戴天之仇!早些年那死鬼已經滾了,居然還敢回來燒我皇宮,哼!別讓我找到他,否則扒皮抽筋,賜他淨身大禮!」
靈氣暴起,女子飛空而去。
小船繼續前行。
「女人吶,最好別招惹啊。」
划船的年輕先生感慨後,朝著船上的客人們笑道:「大家既然同路而行,不如說說各自名號,我叫劍平之,小胖子,你先報名。」
船上一名胖乎乎的年輕人低著頭道:
「我是百花殿學子……」
「你叫什麼來著,我記不住。」劍平之撓頭道。
小胖子無奈道:「我叫木安。」
一名面色蒼白的老者始終閉目養神,開口道:「姓蒼,名海。」
另一名身穿黑衣,長髮及腰的陰森男子說道:「烏深。」
船上唯一的女子是個孕婦,挺著大肚子說道:「我叫春梅。」
幾人報出名諱後,小船上再次沉默下來。
劍平之呵呵一笑,道:
「有緣千里來相會,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了!」
小船繼續前行。
不久後,船頭附近的海面上出現一具漂浮的屍體。
劍平之讓木安動手將屍體撈上來,發現還有一口氣,壓出多餘的海水,這人緩緩醒來。
「你命真大,居然沒被魚吃掉,幸虧我們路過順手救下你。」劍平之好奇的問道:「你怎麼掉海里了?」
被救之人虛弱的道:「家破人亡,遭人追殺,多謝相救……」
「不用客氣,萍水相逢也算緣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劍平之道。
男人躺在小船上,望著蔚藍的天空,目光晃動了一下,嘴角仿佛帶起一抹淡淡的無奈笑意,低語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陳龍。」
劍平之升起了簡陋的風帆,遙望遠方笑道:
「大家坐穩了,開船嘍!」
小船再次前行,駛向未知的大海深處。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