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覺得身邊一涼,好像有個地方泄著寒氣,比前陣子的深冬還要凍人。
她遲疑地一抬眸,嘴巴還不忘張了張,人的面容越來越清晰,她的聲音漸漸消聲了。
一張冷若冰霜,裹了層厚厚冬霜,陰鬱無比的俊臉跟顆隕石一樣砸進了她的眼眸。
她兩眼瞬間放大,瞪得比宮裡娘娘養的玉犬懵懵懂懂的黑眼珠還要大,張開的嘴巴僵頓當空。
完了,玩脫了。
男人幽暗的眼睛裡掀起了一場巨浪,開口的聲音沒有溫度,「你說了什麼,再重複一遍。」
聽進葉舒晚的耳朵,就像在外面滾了滾,裹了層冰霜,涼嗖嗖的,冷的她耳蝸凍僵,快要聽不清他的聲音。
這一刻,她愚鈍的大腦飛起運轉,如果它能夠被看見,恐怕都是一道風速殘影。
「我……我不說,你叫我說我就說,多沒面子……」她死鴨子嘴硬,害怕的不行還是拒不認錯。
就是他的錯,他還沒給自己道歉,她憑什麼先服軟。
下一瞬,她耳朵一疼,這回不是開玩笑的那種,而是真的有點兒疼了。
葉舒晚條件反射地往一旁躲,男人拎耳朵的勁兒始終如一,她甩不開,又能感覺到明顯的疼意。
小姑娘這回被徹底惹毛了,身子扭成一條軟蟲子,兩條腿亂蹬,踹到了床的木頭上,咚咚作響。
「你幹什麼!」她手也不閒著,拽著自己的耳朵,一抬眼,死死的瞪著眼前薅自己耳朵的男人。
她瞪他,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就是不撒手。
葉舒晚覺得有一團無名怒火攻上她的胸口,野草重生般的速度攀長,「你到底想怎樣!」
是他招惹她在先,現在還不講道理地薅她耳朵,而且還用那種吃人的語氣凶她!他變了,再也不是那個溫柔的殿下了。
打不過他,耳朵也逃不出他的魔爪,一瞬間悲從心來,情緒就像沒有人疏通被堵死的洪水,水蓄的越來越多,脆弱的岸堤終是抵抗不住洪水的兇猛,崩盤而出,讓人無從下手。
「嗚嗚嗚!」眼淚決堤,哭得快要暈厥,濃密的長睫掛滿晶瑩的淚珠,小姑娘死死咬著唇,下唇紅的跟顆熟透的櫻桃,隨隨便便戳破,汁水四溢,哭泣聲透過誘人的紅唇一點點泄露出來。
凌淵的鐵石心腸頓時被她哭的一塌糊塗,脾氣沒等發出來就被葉舒晚的眼淚澆滅了,而且還衝走瞭然燒物。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他笨拙地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著氣。
葉舒晚充耳不聞,繼續抽噎,直到後面哭的有些累了,聲音這才小了下去。
站在外面的青雲和小蝶,聽見裡面傳出來殿下發火的動靜,都不禁為葉舒晚捏了一把汗,後來不知怎的突然傳來她的哭聲,嚇得小蝶臉色慘白,想要推門闖入。
這一刻,她顧不上裡面的人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太子殿下,她只知道自己的小姐在哭。
好在青雲及時握住了她的腕子,安撫說沒事,殿下不會對小姐做什麼的,殿下一直很擔心的種種諸如此類的話,這才好不容易哄得小蝶放下半顆心,但仍是東張西望謹慎察看著裡面的動向。
屋內,一縷光線射了進來,金絲楠木製的床榻反射出如太陽般溫暖燦爛的光,灰色的地面映著兩道影子。
兩道依偎在一起,小的窩在大的懷裡,而大的摟著小的,黑色的影子能看見大的手臂在動,一下又一下拍著小的脊背。
他不太會哄人,活了這麼多年向來只有殺人,哪會哄人,所以懷裡的小姑娘是他哄的第一個。
他放小力氣,一下又一下不停歇地拍著小姑娘單薄的背,房內氣氛進入一場無聲的靜謐,葉舒晚的眼皮在男人的拍動下漸漸發沉,眼前的視線都跟著模糊了。
意識陷入黑暗前,耳邊傳來男人低低的嗓音。
「抱歉。」兩個字,平地一聲雷,炸回了葉舒晚的意識。
眼睛頓時睜大了,困意的瞌睡蟲飛了,無影無蹤。
他和她道歉?他真和她道歉?
雖然自己嘴上說心裡想他不道歉絕不原諒,可是第一意識中還是覺得凌淵這種高傲的人是不會道歉的,那會降低他的威嚴,與他的風格嚴重不符。
所以,當她親耳聽到的時候,只有震驚,震驚,還是震驚。
她失聲了,數次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了。
最後從他懷裡拉開了點兒距離,無聲地抬眸望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眸不是翩翩公子的燦若星河,生機蓬勃,她永遠記得初見時它是一攤沉寂已久的死水,哪怕再大的風浪也掀不起它的驚濤海涌,而現在它擁有了流動的河岸,不再沉寂。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哦,好像是她和他說喜歡他的那一刻,昏黑的天空,有了無數道煙花轟然而上,不僅照亮了漆黑無光的天,還照亮了底下的萬物。
她突然生出了些愧疚,不該那麼和他發脾氣的,她應該等他的解釋。
她的沉默,凌淵還以為她在生氣,一時間竟生出了慌亂,「不是故意關你,只是你的身份一事近幾天外面不太太平。」他一著急,就把事情的關鍵說了出來。
他不想叫她誤會,與他生出嫌隙,有了隔閡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就只有她了。
葉舒晚從他幽暗的眼中擒住一閃而過的脆弱,她眼神晃了晃,懷疑那是她眼花的錯覺。
她微弱的歪頭凝著他撲朔迷離的眼睛,問道,「那你為什麼都不能派個人來與我說?」
知不知道她會胡思亂想,徹夜難眠啊?她雖然心大,但也是有心的。
面對她的質問,凌淵給出了回應,他看著她受傷的眼睛,嗓音低啞,「因為不想讓你擁有負擔。」
他的小姑娘,太不會麻煩別人了,若是讓她知道自己在外面為她的事情忙碌,她會心懷愧疚的,他不想。
只是他想的太單一了,以為只要不告訴她,她在府里好好待著,事情就能很快過去。
「是孤忽略了你的感受。」他啞著嗓音,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