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縮角落的人聽見動響,「你來幹什麼?」眼中頓時冒出炸天的敵意,語氣蠻橫,又因著虛弱聲音輕的如羽毛落地,激不起半點兒水花。
葉舒晚慢條斯理地轉了轉腕子上的玉鐲,玉鐲通體碧綠,質地是上上乘,她的腕子又纖細白皙,最是相配。
「來看看我們鼎鼎大名的二殿下,是怎麼一步步從白走到黑,最後一頭扎進死路的。」
說完她狀似驚訝的虛掩了下唇,「哦,也許有的人自始至終就是黑的,是外面的人走眼了。」
聽著她的嘲諷,凌霽艱難扯出一道難看痛苦的笑,朝堆了一攤碎石頭的牆角猝了口血水,「呵,要打要殺悉聽尊便,何苦費口舌。」
他倚著牆,身上的肉沒有一塊兒好地方,動彈的時候扯到了不知哪地方的傷,臉上無法自持地露出一抹猙獰,「想必凌淵不知道你來吧,他把你看得跟塊兒寶貝似的,還能捨得讓你踏足這種骯髒地界。」
聞言,葉舒晚抬眸,仔細打量起堆在角落渾身是血的男人。
因為凌淵交代過不許傷臉,所以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那張引人矚目的臉沒有半道細小的傷口,就連刀片劃傷的細微痕跡都看不見一處,完全無損。
她想起凌淵跟她說的話,他要留著凌霽,既然凰星一事是他挑起的,那麼就該由他來終結。
「他允不允許無所謂,我今天是來找你的。」葉舒晚冷了神,端正坐起,手扶膝蓋。
「我今天來這一遭,是為了弄明白一些事,我想如今的二殿下時間富餘,定能為臣女解釋明白。」她幫他戴起高帽,只是你抬手隨便摸一摸,就能發現那帽子頂上破了好幾個大洞,補都補不回來。
不等他回應,葉舒晚逕自拋出了問題。
「二殿下和我們殿下說,你是為了報復昔日背叛的女子,蓄意捏造凰星一事,以一國存亡的道德壓死那個女子。」
凌霽自顧垂著頭,伸出手盯著自己指縫填滿的血顆粒,「既然都知道又有什麼好問的?」
「我要問的不止這些。」她提了提凳子,向前挪了兩步,她坐在凳子上比縮坐在地上的凌霽高了兩顆頭,一時間逼狹感籠罩當空,凌霽瞄摹的動作一僵,抬起頭撞進她的眼睛。
她的瞳色屬於淺的,刨除她平日近人的性格,她的眼神也是沒有攻擊力的,只是現在他竟從她清澈的眼中捕捉到一抹戾氣,那抹屬於凌淵的戾氣。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跟了凌淵久了,也沾染上了的冷厲陰森。
「她逝世的時候是不是才十六歲。」她繼續追問,長睫一抬一合,語氣不是重的,偏偏他聽出了一股冷意。
不過他顧不了她的情緒,他現在被她這句十六歲砸了腦子。
他瞳孔震了震,驚詫地看向她,她怎麼會知道?心思百轉千回,他想到第一任凰星的大名她知道也不奇怪,那又為什麼突然來問。
「她是不是有個姓謝的外祖父?」葉舒晚盯著他,一刻不離他的眼睛,再次發問。
她模糊的記得上輩子那任凰星死的時候,她不過才四歲,她本來是沒有記憶的,奈何架不住有人在她面前天天念叨。
一邊罵她活該,一邊又說能為凌國犧牲是她的榮幸,其實他們比誰心裡都要清楚,這個凰星一事荒謬絕倫,就是在糟踐人命。
跟她書本上看的河神娶媳婦一個道理,沒有任何根據,都是愚昧無知釀就的產物。
「不要這麼看著我,我還知道她姓甚名誰,家有幾人,就連她和你幾歲在一起的時候都查的明明白白。」有了上輩子的教訓,她一重生回來就一刻不敢停地查明了一切,把每任凰星的生平事件翻了個底朝天。
只是看見這謝慈的畫像信息時,停了下來,她的信息很簡單,唯一值得細提的就是與二皇子談過情愛。
如今二皇子年過三旬,竟沒有娶妻生子,外面的人都說他傷過情,受過傷,不敢再碰。
所以人人都誇他痴情,要是一朝有幸能入了二皇子的府邸定會平步青雲,安享一生,殊不知這人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毒蛇,他的什麼痴情都是放屁,人都是他親手葬送的,又何談痴情不娶。
她知曉凰星與她談情後也沒多想,沒有太當回事兒,只覺得是件平平無奇的事情,而且凌霽又把自己的名聲保護的太好了,她甚至還為這場碧玉佳人惋惜過,感嘆天道不公,拆散了這對苦命鴛鴦。
現在看來真是冷汗冒了一頭,令人七竅生煙。
葉舒晚想的入了神,凌霽像是反應過來什麼,笑的越發惡劣,挑釁道,「就算你知道這些事又能怎樣,凌淵都拿不了辦法,就憑你還想自救?做夢吧。」
他氣人的話一下子拉回她的心思,垂眸看向腳下的人,雙臂交叉抱胸,「是嗎?那二殿下這身傷是如何來的?自己摔的?嘖嘖嘖,要是這樣的話這腿還真是沒用,不如砍了吧。」
那個看見血都嚇得臉色慘白的小姑娘,現在隨口便是斷腿砍人,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了。
話一出口,她餘光瞥見了一道墨色身影,一轉頭就看見凌淵踏著沉穩的步子朝她走來,她站了起來。
看見她在,凌淵擰眉,伸手牽住她,語氣體貼,「怎麼進這種髒地方了,快隨孤回去。」說著就要拽著她走。
葉舒晚拉了拉他的手,「別啊,我還有話要問呢。」
凌淵轉眸瞥了旁邊的人一眼,眸光不善,周邊的侍衛立刻低下了頭,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
「你別這麼凶啊,是我自己要來的,不管他們的事。」怕他生氣牽連無辜,她趕忙解釋,牽住的手無聲握緊,順手晃了晃他的袖子。
「問什麼?」話鋒變了,這是同意了。
葉舒晚暗喜,「就是知道點兒二殿下情人的事情,隨便問問。」
「那你問吧。」凌淵抓著她的手,將她按回座位,自己則是站在一邊,閉口不言了。
這個樣子倒挺像強勢妻子背後不圖回報支持的夫君。
要不是她了解他那一點兒都吃不了虧的性子,還真要被他現在的乖巧給蒙蔽了。